汴梁城内,梁王府中,是一片喜气洋洋,到处张灯结彩,紧急操办的仪典正在进行最后的完善,以至于很多人都在暗自打量这个被修葺一新的王府,等待着第二天的到来。
“主公,这是最新的线报,齐王杨行愍的大军已经攻入泰安城,对外封锁泰山,他本人也已经启程前往临淄,看样子近期也会有大动作啊。”郑璠匆匆将正在换衣服的朱全忠拉到了一边,低声道。
“泰安?临淄?”朱全忠一愣之下,随即皱眉道:“好啊,这个杨行愍果然是憋着坏,现如今天下四大诸侯,各自都选了自己的路,李克用扶保大唐,他杨行愍也是另辟蹊径了?看起来一个个都忍不住了。”
“我们要不要用点手段?”郑璠这些时日是竭尽所能镇压中原各地的流言,自觉自己已经掌握了这场另类战争的技巧,所以当即道:“我们也提前给他散布流言出去,到时候必然可以搅乱视听,将所有人的视线都转移到他身上。”
“可以,你快去办吧。”朱全忠想都没想,直接让郑璠去准备,自己转而开始筹备最后的事情,册立世子,这对于他来说也是一件头疼的事情,若不是如今外界压力太大,而且正妻张氏强撑病体操持王府内部事务,只怕他的几个儿子都要打起来了。
不过此时,郑璠的举动却没有瞒过谢瞳和敬翔这两位宣武军最有智慧的大脑,只不过和前者皱眉不语相比,敬翔却很赞同或者说早就料到郑璠会这么做,所以拉着谢瞳边走边道:“子明此时尚且不愿意出手吗?”
“不是我不愿意出手,而是你们的办法并无半点作用。”谢瞳摇了摇头,转而道:“齐王只要一日不采取什么动作,你们的流言就无法影响到他。而且人家打定了主意一定要等到汴梁这边水落石出之后再动手,虽然慢了一步,但是泰安已经被拿下之后,他这个齐王就名副其实了,你们的手段无用。”
“有没有用那要等到用过之后才知道。”敬翔撇了撇嘴,随即匆匆离开,他如今几乎接过了除政务以外所有的事情,甚至于包括仪典规程的制定他都需要点头确认,所以忙的是不可开交。
反倒是谢瞳这几日都不在王府办公,而是独自前往汴州刺史府,代管整个宣武军治下所有州郡的政务,避开了这场乱流的漩涡。
“长史,要不要末将将这些人驱散了?”出了王府,谢瞳还没来及上车就见到外面寒冬之时,不间断的有流民涌入,甚至于连他的车驾都被堵在道路中间,半晌没办法前进。这种状况让他身边的护卫眉头紧皱,刚要开口,倒是被谢瞳给拦住了。
“换条路吧,等王府那边的事了了之后再想办法安置这些流民吧。”流民是从宋州等地涌过来的,大部分都是徐州那边的百姓,只是让谢瞳有些奇怪的是,这些流民应当被宋州那边就地安置了,如何会直接跑到了这汴梁城中来了?
“谢长史好惬意啊,如今这汴梁城中流民四起,梁王不顾民生安稳,一心一意想着册封大典,不知道长史打算如何安置这些百姓?”车驾刚刚换了条僻静的巷子没走两步,冷不防的一个浑厚的声音传来,一下子挡住了他的去路。
“你是什么人?”谢瞳制止了护卫的呵斥,转而掀开车帘看着眼前的几个中年人皱眉问道:“南边来的?”
“不是,东都。”为首的中年人赫然便是秦煌,但是却对着谢瞳摇头道:“我等奉命前来,是有一桩心腹事要告知长史。”
“东都,你们是——”谢瞳脸色一变,随即恨声道:“这个时候你们来汴梁想要做什么?陛下已经下过诏书,此事断无回旋之余地,你们回去吧。”
“陛下是下过诏书给梁王,但是如今也有一份诏书要给长史。”秦煌看了看周围,转而掏出一份丝帛卷轴,递了过来道:“陛下密诏,长史还不速速接旨?”
“你们来历不明,是想要害我不成?”谢瞳脸色一沉,随即看着秦煌的举动而无动于衷,转而道:“你们想要做什么?”
“自然是要请长史主持公道,诛杀国贼。”秦煌冷然一笑道:“陛下手谕在此,言道长史乃是国之重臣,朝廷希望,陛下之倚靠,如今国难当头,正需要长史这般人物力挽狂澜,为陛下分忧解难,化解危机。还请长史莫要推辞,以免辜负陛下所望,耽误了大唐江山社稷。”
“你!”谢瞳一拍车门,随即低声喝道:“我是梁王府长史,不是东都朝堂之臣,你回去吧,禀告陛下,此事我谢瞳无能为力,天下大势已经如此,非人力可以挽回,请他另谋出路,此等险恶之事以后还是不要再做了,否则的话一旦东都出现变故,这大唐就再也没有回天之力。”
谢瞳说完之后不顾前方秦煌等人的阻拦,急匆匆吩咐护卫驾车前冲,不再理会这些事。只不过秦煌此时倒也没有阻拦的意思,反倒是将手中的丝帛卷轴直接朝着车窗扔了进去,转而一闪身,快速消失在这一段僻静的街巷之内。
“老大放心,这汴梁城中的探子一定会看到这一幕的。”谢瞳的车驾匆匆离开,秦煌那边也转了几个弯停了下来,身后迅速钻出一队人手,跟在旁边笑道:“吴统领让您赶紧离开城内,和他汇合,等待宣武军内部出现变故再动。”
“谢瞳此时位高权重,而且深受朱全忠信任,这种计策只怕难以动摇其根基。”秦煌一边走一边摇头道:“金陵主公那边到底是何意?为何一定要让我来做这件事?”
“因为统领是来自东都。”简单的一句话倒是让秦煌点了点头,随即道:“主公的意思是,这个谢瞳是真的有效忠唐皇的意思?”
秦煌的话语没人回答,但是此时谢瞳返回刺史府之后将这份卷轴打开之后却大吃一惊,因为这份诏书就是此前传得沸沸扬扬的唐皇衣带诏,只不过这很明显是一份血书,而且上面的赤红大印甚至于让他半晌都没办法抬头。
“唐皇,这个时候传出这样一份诏书岂不是要让天下大乱吗?”谢瞳的声音犹如深夜里的夜枭一般,幽幽而来。此时不论这份诏书是真是假,只要流传出去,那都是祸患无穷,尤其是对于朱全忠而言,那就是一个群起而攻之的最好理由和借口。
“当初给主公献计挟天子以令诸侯,如今人家还了一手衣带诏,难道这真是天意吗?”谢瞳叹了口气,摇摇晃晃起身,看着外面的汴梁城,半晌之后才动了一下,见到外面匆匆走进来的敬翔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