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自刎而死的友人,荆轲的面色十分难看,他喃喃自语道:“老友,你这又是何必呢?这燕丹,连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的道理都不懂,又怎么可能成事呢!”
不过,荆轲虽然看不上燕丹,但是他的亲朋好友皆在燕国。为了不连累亲朋,不辜负好友的心意,荆轲只能强忍着心中的烦躁,前往燕宫拜见燕丹,告诉他,田光已死,并转达田光的话。
燕丹闻言,当即朝着田光府邸的方向,拜了两拜跪下去,跪着前进,痛哭流涕,过了一会后,方才哽咽的说道:“我告诫田先生不要讲,是想使谋划的大事得以成功。如今田先生用死来证明他不会说出去,这难道是我的初衷吗!”
看着燕丹真诚的表演,荆轲却没有丝毫感动,反而感觉心中一寒。燕丹身为一国太子,对人礼遇至此,哪怕只是伪装,却也足以收买人心,让人为之赴死。
荆轲游历诸国,早就练就了一颗火眼金睛,一眼就看出了燕丹的虚伪。明明是他用言语逼死田光,但他的辩解中,却将田光之死推得一干二净,觉得有违他的初衷。
荆轲的智商不低,自然不会揭穿燕丹的表演。若是燕丹恼羞成怒,仅仅一千士卒,就足以围杀他。他虽是天下闻名的大剑士,剑道已臻至化境,但终究是血肉之躯,只需要一千士卒就能将他堆死。
荆轲落座之后,燕丹以头扣地,声音激昂控诉秦王嬴政的野心和贪欲。只要占尽天下所有的土地,使各国的君王全部臣服,嬴政的野心才能够满足。
荆轲的心中不由十分警惕起来。礼下于人,必有所求,这是从古至今就颠扑不破的至理。而上位者的大礼更是难以承受之重,需要以生命来报答。
荆轲并不想答应,他曾经游遍诸国,秦国虽然律法森严,但是明君臣贤,百姓赋税、劳役也远低于六国,秦国百姓的生活,甚至比六国的一些小贵族,还要强上一筹。
若秦国能够一统天下,对于六国百姓而言,未必不是好事。可惜,世间有太多燕丹这样的野心之辈,不愿意放弃自身的权势,反而想要阻挡大秦统一天下的大势,当真是螳臂当车,可笑不自量!
可惜,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荆轲无奈之下只得答应。燕丹此人心眼极小,睚眦必报。他如此礼遇之下,若是荆轲胆敢拒绝,怕是生死两难,甚至荆轲死后还会被污蔑成秦国奸细,一生英明毁于一旦!
见到荆轲同意,燕丹眼中的得意之色一闪而过,肃声说道:“燕国弱小,饱受战争之苦,国力衰微。哪怕以全国之力,也难以抵挡秦军的攻伐!而诸侯畏服秦国,没有哪个国家敢提倡合纵策略!”
“我私底下有一个不成熟的计策,若是将天下顶尖的勇士,派往秦国,用重利诱惑秦王,秦王贪婪,其形势必然能够达到我们的愿望。”
“若是能够劫持秦王,让他归还全部侵占各国的土地,就像曹沫劫持齐桓公那样,那就太好了。如果不行,那就趁势杀死他!”
“如今秦国的大将在国外独揽兵权,秦王死后,秦国大乱。即使有新君继位,短时间内也难以稳住局势。趁此机会,东方诸国联合起来,必然能够打败秦国!”
“这是我最高的愿望,却不知道将这使命委托给谁,希望荆卿能够仔细考虑这件事!”
听完燕丹的话,荆轲的心不断地往下沉,这是要他的命啊。这刺杀无论是否成功,他都难逃一死,这简直就是一条绝路。他假装思索了一会儿,方才嘶声道:“这是国家大事,我才能低劣,恐怕不能胜任。”
燕丹上前以头叩地,坚决请求,希望荆轲不要推脱。看着燕丹的模样,荆轲答应了。荆轲深知,若是再不答应,明年的今日或许就是他的祭日。
不过燕丹对于收买人心的这一套显然十分熟悉,当场就尊等荆轲为上卿,并将上等的舍馆赐予他居住。之后的时间,每天都去问候,给他准备丰盛的宴席,备办各种奇珍异宝,不时进献车马和美女。
荆轲是来者不拒,这些都是用他的生命换来的,若是不能尽情享受,那不是白来世间走一遭。哪怕是荆轲也不得不承认,燕丹真是舍得下血本。
当然,这也意味着荆轲没有拒绝的权利。于是,荆轲更加纵情享乐,连日常修炼剑术也放下了。这可能是他人生的最后时光,他不愿意有任何浪费。
这一天,赵国被灭,王翦的大军抵达易水,燕丹请求荆轲,哽咽的说道:“秦国的军队早晚之间就要横渡易水,那时,即使我想长久的侍奉您,又怎么可能做到呢?”
听到燕丹的话,荆轲自然明白他的意思。燕丹这段时间如此殷勤的侍奉,不就是为了这一刻么!荆轲心中冷笑一声,享受了这么久的荣华富贵,现在就算一死,也十分值得。
于是荆轲笑着说道:“即使太子不说,我也要请求行动。只是没有什么凭信之物,那就无法接近秦王。听说秦王想得到燕国最肥沃的土地督亢,还有避祸燕国樊将军,秦王正在悬赏通缉他。”
“如果真能够得到樊将军的首级,还有燕国督亢一带的地图,说要将其献给秦王,秦王一定会接见我。到时,我就可以对付他了,正好报答太子的礼遇之恩!”
燕丹闻言,假装十分为难,肃声道:“督亢的地图好办,樊将军受秦国迫害来投奔我,我怎么忍心伤害他呢?”
看到燕丹做作的模样,荆轲心中无比烦躁,这不是当了婊子,还要立牌坊吗!不过,荆轲却没有拆除,含笑说道:“太子放心,我亲自去与樊将军商谈!”
荆轲拜别燕丹后,私下去找樊於期,犹豫的说道:“我有一个主意,既能帮助燕国解除祸患,还能替将军报仇,可就是有些说不出口。”
樊於期闻言,含笑说道:“什么主意,你快说啊!”
荆轲平淡道:“燕丹决定派我去行刺秦王,怕的就是见不到秦王的面。现在秦王正在悬赏通缉你,如果我能够带着你的头颅去献给他,他准能接见我。”
樊於期闻言,呆愣在场,浑身冷汗潺潺,面色苍白如雪,颤声道:“若是我不同意,会如何?”
荆轲没好气的说道:“你说呢!”
“如此大事,既然告诉了我,哪怕我不同意,恐怕也难逃一死!”樊於期声音冷淡道,“不过荆轲你恐怕也不愿意吧!”
“是啊,能活着,谁愿意死呢!若是为刺秦而死,无论成功与否,必然名着青史。反而,被燕丹所杀,污蔑为秦国奸细,声誉毁于一旦,受万世唾骂。如此,你选择如何死?”荆轲用唏嘘的语气说道。
听到荆轲的话,樊於期不由露出恍然的神色来,含笑说道:“既然如此,我这项上人头就交给先生了!”
话落,樊於期就拔出宝剑自杀了。得到樊於期的人头后,荆轲前去向燕丹复命。燕丹不愧是演技达人,他赶着马车,跑到樊於期的府上,伏在樊於期的尸体上大哭,看起来非常悲伤。
可转眼之间,燕丹就用匣子呈放好樊於期的首级,仿佛是被动承受一般。接着,燕丹将事前准备的匕首递给荆轲,这匕首锋利无比,乃是当之无愧的神兵,更是沾染了见血封喉的剧毒。
燕丹用许多平民做过实验,只要用血沾湿衣裳,就没有不立即死亡的,手段残忍至极。之后,方才整理行装,派遣荆轲上路,并安排秦舞阳辅助。
到易水边上,祭过路神,就要上路。高渐离敲着筑,荆轲和着节拍唱歌,发出变徵的声音,众宾客都流着眼泪小声地哭。
荆轲又上前作歌唱道:“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又发出悲壮激昂的羽声。众宾客都睁大了眼睛,头发都向上竖起顶住了帽子。这时,荆轲上车离去,始终不曾回头看一眼。
咸阳宫,敖臻端坐龙椅,屹立于高台之上。而在他的下首两侧,文武百官,皆衣冠齐整,列队在大殿之中,一股无形的肃穆气息散发而出,让整个大殿气氛凝滞。
殿外,数名吹鼓手举起了手中的乐器,一阵苍凉的号角声响起,回荡在了大殿四周,将大秦的威严显现的淋漓尽致。
敖臻一个眼神,早等在一旁多时的赵高会意,当即扯着公鸭嗓大喊道。
“传燕国使臣上殿!”
一声呐喊,殿外的侍卫,宦官依次传递出去。空荡深邃的咸阳宫内,不断回荡起宣的燕国使臣上殿的声音。声音高远洪亮,响彻整个咸阳宫。
踏!踏!踏!不多时,两名青年男子顺着秦军士卒让出来的甬道,径直朝咸阳宫走来,脚步声清脆悦耳。正是荆轲与秦舞阳两人。
荆轲的手中捧着一个卷轴一样的东西,正是燕国督亢之地的地图。秦舞阳亦步亦趋的紧随其后,他双手捧着一个锦盒,锦盒之中所盛放着樊於期的人头。
看着缓缓步入大殿的荆轲二人,敖臻有种见证历史的感觉。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敖臻隐隐从荆轲的身上,感受到了一丝威胁。
要知道敖臻这具化身实力不弱,堪比五星绝巅。而荆轲虽然气血比较强大,也不过堪比三星战力而已。如此巨大的差距,竟然能让他感到一丝威胁,敖臻不由大感有趣。
踏!荆轲,秦舞阳双双步入大殿,来到了敖臻的面前。下首的荆轲偷偷的打量了一眼敖臻,在看到敖臻的瞬间,荆轲就如遭雷击。一时之间,简直有些难以置信。
他荆轲乃是天下闻名的大剑士,一身剑道已臻至化境。百步之内,都是他的剑杀领域,就算是传说中的方士,他也自信能够一击必杀。
可看到敖臻的瞬间,他便感觉到一股难言的恐惧,仿佛生死都不在掌控之中。见此,荆轲顿时明白,秦王乃是远超他的强者,此次刺杀恐怕只是个笑话!
荆轲目光微微一顿,瞬间收敛起所有的思绪,不敢露出丝毫的杀意。面对秦王这样的强者,一丝杀意便足以让其察觉到异样。
当即,荆轲毕恭毕敬的稽首道:“外臣荆轲拜见王上!”
“起来吧!”敖臻饶有兴趣的打量了荆轲一眼,平静的说道。
感受到敖臻似笑非笑的眼神,荆轲有种被看透的感觉,仿佛他的所有秘密都暴露在敖臻眼中。这种感觉十分糟糕,不过事到如今,荆轲不得不强行压下这种感觉。
只见荆轲立身于大殿之上,侃侃而谈道:“启禀王上,燕国愿以督亢之地和大秦叛将樊於期的人头,求得和平。”
“那就呈上来!”敖臻平静的说道。看着荆轲的表现,他也不由眼前一亮,不愧是名留青史的刺客,这份心性确实不同凡响。至于樊於期的人头,他其实并不在意,不过是蝼蚁而已,无关大局。
咯吱!赵高自秦舞阳的手中接过了锦盒,放置到敖臻面前。锦盒开启,一颗头颅浮现,怒目圆瞪,布满虬髯,正是樊於期的人头!
看到樊於期的人头,敖臻微微点了点头,眼神之中露出了几分讥诮的神色。紧接着,又看向荆轲,准备看他的表演,这是一件十分有趣的事。
“王上,督亢之地的地图有些复杂,外臣斗胆,还望可以上殿,为王上解释一二。”待到赵高欲要接过督亢地图之时,荆轲突然开口说道。
“好啊!”敖臻若有所思的望着荆轲,眼神说不出的玩味,最后还是点了点头,答应下来。敖臻自然明白荆轲的想法,不过他并不在意,巨大的实力差距下,荆轲没有翻盘的可能。
荆轲来到敖臻面前,修长的手指伸出,将包裹住的督亢地图缓缓展开。一幅凝聚着燕国精华的地图,逐渐呈现在敖臻面前。待得整个卷轴完全展开之后,一柄短剑骤然浮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