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年?是什么?”他居然也跟我搭话,语气中的疑惑倒也不像装的。
“你是在开玩笑吗?连过年的意思都不懂,好歹以前也是人……”
我没想到这句话会刺激到他。
“人?”他出现在我面前,冰冷的手指捏起我的下巴,我从他的黑墨镜里看到了我苍白的脸色。
好快!
“我以前是人?”他越发逼近我,语气冷得堪比这寒冬。
我不懂他的意思,也许他是在发神经。
我不自然地咽了咽口水,没有回话。也没有挣扎躲开,我直愣愣跟他对视,也不敢有多余动作。
我知道我和他目前的差距,挣扎逃脱只是徒劳无力。
他突然大笑起来,笑得疯狂。而后继续问我:“过年,是什么意思?”
跟我在这个问题上死磕?
“过年,就是喜气洋洋……不能杀生!”我强调,不能杀生!生怕他一个手抖就把我给咔嚓了,我还没泡到帅哥的啊。
“不能杀生啊。”他咧嘴笑,伸出细长的舌头在我脸上舔了一道。
我全身猛地一个颤抖,寒意沁满了身体。
“恶。心。”
“恶心?你们除灵师才是这个世界上最恶心的东西。”
说完,他带着满脸厌恶的表情放声大笑。
我也厌恶地退后几步,怒视他。
“你有什么资格这样说?明明吞噬灵魂,乱杀人的是你们,是你们破坏了这个世界的秩序,恶心的是你们!”
“我们只是想要生存,生存有错吗?你又懂什么?”他咆哮着。
“就像你们人类可以为了生存随意宰杀猪狗牛羊做食物一样,我们为了生存把灵魂当食物,有区别吗?”
“杀人?没有任何理由指责我人类是不可以被杀的。也没有任何理由证明你们人类才配有主宰生存的权利。”
“你们这些自以为是的人类,教会的渣滓,凭什么对我们进行驱逐?”
他咆哮,疯狂撕扯自己的胸膛,他的衣服被他撕得粉碎,鲜血流出来,雪地染黑一片,而他却像感觉不到疼痛一样,越来越带劲。
我往后退了两步,说没有被吓到是假的。
我把手放在跨边,佩戴白鬼的位置,准备好如果情况不对,随时抽出来跟他死拼。
“强词夺理不可理喻。”我也吼起来。“这样的你们生存在这个世界上有什么意义!”
“什么是意义?争论意义而没有意义。”他笑。
平静下来以后,他的身体飞速愈合。
这种愈合速度,是让我惊讶甚至恐惧的。
本以为接下来他会有所动作,可是却什么都没有。
他舔了舔自己手上的鲜血,轻描淡写地说:“很讨厌我吗?你全身上下每一处都透着这种信息,尤其是那可怜的表情。”
我不说话,警惕地盯着他。
他也无所谓,继续自说自话。
“我也讨厌自己啊,讨厌自己从被创造出来就被赋予的使命,因为讨厌自己,所以更加讨厌你们,尤其是你。”他手指一伸,指着我。
有病!
“废话那么多,既然那么讨厌我,那就动手来杀我啊!”
我弓着身子时刻准备着。
他笑,满不在意的样子。
他伸手,对着我的心脏的方向。
“的确,我现在就可以杀了你,你太弱了。可是如果你死了,就好无趣啊。生存最怕的就是无趣了。而且……”
下一瞬间,他出现在我的耳边。“你不是我的猎物,你已经被他预定了。”
谁?!
还没等我有反应,他就自觉地退后几步,和我保持距离。
“可是他却一直没动你,就是因为可笑的感情。有趣,真有趣,你说,感情是什么?”
“像你们这种冷血肮脏没有良心的东西怎么会懂感情?!”
他捂着自己的胸口:“啊,我无法理解你们所谓的‘感情’,是因为我没有被赋予‘心’吗?心这种东西我吃过,你们口中跳动的炽热的深情的心,吃起来味道差劲得很,可我喜欢吃,因为我没有啊!”说着他又开始撕扯自己的胸膛。
“恶心!”
“恶心?你怎么知道的,你妈妈的心,吃起来是真恶心啊!苏家的东西都是这么恶心吗?”
他说什么?妈妈?
妈妈!
眼泪和怒火几乎同时在这一瞬间被激发。
愤怒到,失去理智!
白鬼飞射而出。
“我要你死我要你死!”
“发火了发火了!”他一边笑一边闪避,我根本没办法触碰到他一丝一毫。
差距……真的这么大么?
“你的武器真有意思,可惜你不会用。要不要我教教你?”说着,他伸手抓着一把飞刀,刺进自己的胸膛。
黑色的血,顺着刀身的纹路流动,整把刀变得黑亮。
“会很疼哦。”他拔下飞刀朝我这边飞出。
我躲避不成,被它刺中肩膀,霎时间,剧痛撕裂全身。
等我挣扎着回到家里的时候,肩膀上的血还在不停地流,痛还是那么痛,一点都没有麻木。
那个家伙,在刺中我之后就离开了。
走之前给我丢下一句话,语气凄凉,这种凄凉,我希望是我的错觉。
他说:“我没尝试过死亡,所以比起生存,我更期待拼命一搏然后死亡的感觉,你能满足我吗?除了他,只有你可以了。”
是的,我可以。我一定可以的。未来的某一天,把他杀掉!
我咬牙切齿。
至于他口中的另一个“他”,那个预定了我死亡的人,我不管他是谁,到时候只要一起除掉,只要一起除掉不就行了吗?
所以当时我即使强忍剧痛也死命拽住他的裤脚——
“在我杀你之前,告诉我你的名字。”
“我没有名字,他们都叫我大副。我也不需要名字,只需让你们记住我的可怕就足够了。”
他高傲的姿态让这个凛冽的冬日变得更刺骨。
大副,是吧。
我瘫坐在沙发上。
心中狠狠记住这个名字。
回过神来,发现用来按压伤口的棉外套已经被浸湿大半。
现在重要的就是把血止住,活下去,才有希望。
可是谁能告诉我怎么办??
我用尽了绷带,止血贴都没有效。
我强悍的自愈能力在这个时候好像不起作用了。
血一直流。
啊,头开始晕了。
……
我迷迷糊糊睁开眼的时候,发现自己在一个陌生的房间躺在一张陌生的大床上。
房间装潢精致,格调轻奢,空气里弥漫着老檀熏香的味道。
这是哪里?
我坐起来四下张望。
头有点晕,肩膀一阵疼,这才发现自己的肩膀缠着绷带,血已经止住了。
咦?
二丈摸不着头脑了。
这时门开了,一个高大的身影闯入我的视野。
“你醒了?”
我怔住了,随即抱着被子啊啊乱叫,一脸惊恐地瞪着他。
“柯凌枫?!哦不,大…大人……”
心跳咚咚咚咚比肩上的痛还强烈。
“你那是什么表情?我有比猎人可怕?”他的双眼眯起,把眼神炼成一把利刀。
我点头,又摇头。乱了。
他过来摸我的额头,我躲,他又把我拽过来:“嗯,烧退了。”然后一巴掌拍在我脑袋上,很重——
“苏沐之你是脑子进水了吗?一个人跟猎人大副对抗,怎么都不寻求支援?嫌命长吗?”
很凶。我被他骂的一愣一愣的,没头脑地问了句:“你怎么知道的?”
“你当教会的监测系统是摆设吗?”他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我哦了一声,那看来他找到我家再找到我也是很简单的了。
再度环顾四周。“那这里是……?”
“我家。”
“呃……”我怎么有点云里雾里的错觉。“为什么不把我,呃……留在医院?”
“节约人力,不能把人才浪费在照顾病人身上。”他轻描淡写说。
所以……好吧。我垂头,竟无言以对。
他起身。“渴不渴?要喝点什么?”
“果汁!果粒橙那种,要果肉多的!”
然后他给我一杯温开水。
我接过去,一边喝一边用怨恨的眼神刮他。
“不要用那种眼神看我。”他瞪我一眼,我立马低下头去认真喝水。
“碰到猎人大副却还有命回来,真不知道是不是你的幸运。”他低声说。
我看他一眼,不说话。
……
不知道医院用了什么方法,我的血止住了,自愈能力恢复了,目前伤口恢复良好。
我下床走动,好奇地在他家走来走去,东摸摸西摸摸,之后倒在他家阳台的靠椅上,望着黄昏下面怡美的江景,感叹一句“有钱真好。”
“喂柯凌枫。”我冲着客厅里正在鼓捣笔记本的老大喊着,这个时候才不管什么敬语不敬语,又不是在教会。“你一个人住这么大的房子,不孤独吗?”
他瞟我一眼,嗯了一声。
我不能确切地了解他这个“嗯”的意思,也不管那么多,蹦到他旁边悠转着。
“这个时候还在处理教会的事,真够忙的,老大不好当吧?!”
他没反应。
“那个沈小姐怎么不陪你?平时她都和你形影不离的,一个人怪冷清的吧?!”
他又瞟我一眼,不说话。
我识趣地闭嘴了。
其实我还有很多想问的,比如大过年的他怎么不回去看望父母?比如他怎么在自个儿家还带着这该死的面具?看他这样冷淡的态度,好奇归好奇,我也不敢多问了。
我悠了一圈之后,回到房间,收拾东西,穿好外套,再来到他面前。
正式鞠躬。
“对不起,大人,给你添麻烦了。谢谢你,这么宽待你的下属,你是一个好上司,好老板。那现在,我已经好的差不多了,是该离开了。再一次深表歉意和谢意。”
说完,我准备走人。
他“啪”地关上笔记本。“苏沐之,今天大年三十,吃完晚饭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