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湘子嬉笑着低头躲过,那枚石子“啪”地一响,打在了他身后的墙面上。
萧太后不再理他,转眼看了看站在那里的习鲁古,问他说道:“孩子别怕,你给我说说,这深更半夜的你怎么会一个人跑到这儿来的,你身上这些个伤,是怎么落下的?”
习鲁古只觉得眼前这个国色天香的大美人,虽是置身在简陋的石屋中,却是令他油然生出崇拜、敬畏与欢喜之心来,仿佛她并不是一个肉体凡胎的女子,而是降临凡间的救苦救难的活菩萨。
习鲁古用两臂将身体撑持起来,倚靠着凹凸不平的墙壁坐好,然后就把自己如何失身加入了黑白教,如何被黑白教中人裹挟着进入了鬼城,在鬼城中碰到了哪些遭遇,都一五一十地对这位美艳的活菩萨说了,就连廖湘子和杯鲁如何合谋害他,也全都说了个清清楚楚。
他说完之后,萧太后黛眉轻蹙地说:“虽然你们金人和我大辽乃是不共戴天的世仇,但你才这么大点儿的孩子家,想来也没有做过什么穷凶极恶的事儿,他们如此待你,当真是丧心病狂,直与禽兽无异。
“你用不着害怕,如果这个丑鬼今天敢杀了你,只要我不死,将来见着了你妈,一定把这里的事儿全都告诉她,要她将来替你报仇雪恨。到时候杀人的人啊,一定会比你死得更惨十倍都不止呢。”
习鲁古点了点头道:“好的,谢谢……那就……那就有劳你了,阿姨。”
廖湘子在地上“腾”地跳了起来,指着萧太后的鼻子骂道:“你个臭婆娘,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老子我对你一再地退让,你不要得寸进尺!当真以为我不会杀你么?”
萧太后不屑地看着他,说道:“你当然会杀了我了,落在你的手上能活到现在,已经远超出了我当初的预想了。如果你现在杀了我的话,我一点儿都不会觉得稀奇。能够纵容我一直活到今天,这一点儿倒不像你廖湘子廖大英雄的行事风格!我倒真希望你一掌打死我呢,这样我就用不着在世上受这等熬煎了,一了百了,多好!”
廖湘子气的爆叫了一声,两步迈将过去,抬起手来,对着萧太后的脸颊作势欲打。
萧太后扬起脸来看着他,面无表情却自带威严,目光也沉稳冷静,看不出一丁点儿惊慌害怕之色。
萧太后对此表现得全然不惧,可坐在一旁的习鲁古,却是为她担心害怕得厉害,他难以想象那张丑陋泛黄的大手,抽在她美玉一般洁白、微微泛着红润色泽的脸庞上,是一种多么重大的破坏和亵渎。
他的手悄悄地卧在了那把削铁如泥的太阿剑上,咬着牙下定决心,只要他敢打她一下,自己豁出去性命不要,也要一剑劈死了他。
面对着萧太后美眸里透露出的凛然不惧的神采,廖湘子那抡起来的手掌,竟始终没敢落下。习鲁古握在手里的太阿剑,也始终没有出鞘。
三人就这么僵持了一会儿,廖湘子那高高抡起的手掌,终于缓缓地放了下来,最后气鼓鼓地一跺脚,蹲在地上捂着脸哇地一声大哭起来。
这一下大出萧太后和习鲁古意料之外,谁都没想到他一个大男人家,竟如一个无计可施的妇人般嚎啕大哭起来。
萧太后怀里的阿撒被他的哭声给惊到了,也扯着稚嫩的喉咙大哭起来。
一时间这狭小简陋的石屋里,大人和孩子的哭声此起彼伏,甚为热闹。
萧太后冲着习鲁古连使眼色,要他趁着这空当里赶紧地夺门逃走。可习鲁古担心廖湘子这丑鬼会对他们母子不利,虽然扶着墙壁站起了身来,一只手却是始终握在太阿剑的剑柄上,丝毫没有逃走的意思。
萧太后看到他的手握在剑柄之上,胸膛剧烈地起伏着呼呼喘气,眼睛里放射出毅然决然的光芒来,已料定他有可能拔剑斩杀了廖湘子。
这时候的廖湘子,一直都蹲在地上抱着头嗷嗷地痛哭着,不管对她还是对习鲁古来说,这都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只要真能一剑刺死了他,那她就从此摆脱了他的控制,重获自由了。
而习鲁古的毁容之仇,也可以由此得报,更可以摆脱眼前所面临的性命之忧。
可是萧太后深知廖湘子的武功高强,反应灵敏,眼下习鲁古的宝剑并未出鞘,如果要杀他的话势必要先行拔剑,然后才能或劈或砍或刺地朝他发起进攻。
只要他的动作稍微缓得那么一瞬,廖湘子立刻便梦察觉并予以反制,那样一来习鲁古就会陷入到极大的凶险之中。
略做权衡考虑之后,萧太后微蹙着黛眉,对着习鲁古轻轻地摇了摇头。
习鲁古也在权衡利弊之后,觉得自己面对廖湘子这样的强敌,手上的太阿宝剑虽说削铁如泥,一招制敌却未必能做得到,只好强忍着按耐下拔剑的冲动,放弃了这看似千载难逢的良机。
萧太后松了口气说:“行了奶妈,不用扯着嗓子没命的嚎了,当心把山里的母狼给招了来。”
廖湘子腾地跳了起来,气呼呼地道:“我嚎不嚎是我自个儿的事儿,用不着你管。把母狼招来了更好,正好一掌劈死了,明晨给你个臭婆娘当早饭。”
习鲁古心想,这该死得丑鬼当初不知怎么惹着了妈妈,在妈妈的剑底落了个男不男,女不女的下场。眼前的这位阿姨没有妈妈那么高强的手段,所以才无法摆脱这丑鬼的纠缠。
想想也亏了妈妈当初那一剑把他变成了太监,否则这位看上去比妈妈还更美一些的阿姨,岂不早就成了这丑鬼的玩物?
反过来一想,如果妈妈的武功和手段没有那么厉害的话,她在那当初的下场,自然是比眼前的漂亮阿姨更加地惨上十倍了。
“这丑鬼对妈妈的恨之入骨,我今天夜里自投罗网,跟这个仇人在此相逢,想要他放过我那是千难万难的,想要独自逃走,把这位阿姨丢在这里弃之不顾,可也又于心不忍,这该怎么办?”
习鲁古转动着心思想了半天,终于灵机一动,想到了一个既不逃走,又能保命的办法儿。
习鲁古咳嗽了两声说道:“廖英雄,我妈妈当初情非得已,做出了伤害你的事,而你也把我好好的一张脸,给弄成了如今的这副鬼样子,本来呢,咱们之间的恩怨就算无法一笔勾销,却也能够大致扯平了。
“你和这位阿姨虽说从鬼城里逃了出来,可身上所中的噬魂丹剧毒,没有解药是万难拔除的。我身上也中了这样的剧毒,也从鬼城里逃了出来,说来咱们几人的命运,还真的是有几分相像呢。”
廖湘子狞笑着说道:“这个不妨事,只要能在临死之前要了你这小杂种的命,大仇得报,就算到时候你廖爷我毒发身死,也可以死得瞑目了。”
习鲁古道:“话随如此说,如果能有不死的办法儿,咱们还是不要死的好。这位阿姨这么美,如果死了的话就看她不到了,就算是上到了天堂里享清福,又有个什么味儿?”
“你个臭小子到底想说什么?”廖湘子听他话里有话,于是不耐烦地问道:“难道你有什么办法儿,能够压制住噬魂丹的毒性么?”
他口中说着,转动着眼珠瞧了萧太后一眼,觉得若是真的就此毒发身亡,一命呜呼,不管是上天堂还是下地狱,都无眼福再见到这个契丹女人,那可的确是没什么味儿。
习鲁古道:“能够压制这剧毒毒性的,只有噬魂丹里的白丸,但白丸也只能把毒性压制得了一时,而不能把剧毒从身体里根除净尽。要想把这毒性彻底清除,还得想办法儿获得另一种解药才行。”
廖湘子听他如此一说,便瞪大了眼睛问:“怎么,莫非你小子找到解药了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