杯鲁回头看了习鲁古一眼,以略带心虚的口吻对她说:“我的好贤妻,你怎么忘啦,这个人,就是咱教里的无常左面勾魂使小糊涂仙啊!”
“小糊涂仙?小糊涂仙他不是死了吗?怎么他又活过来了?再者说小糊涂仙,他也不是这副模样啊!”
杯鲁拍着汤圣母的手,陪着小心地说道:“贤妻有所不知,小糊涂仙他其实没有死,他只不过是假死,诈死,在敌人的眼皮子底下逃过了一劫。这不他一回到咱鬼城,就立马跑过来见你老人家了。”
汤圣母冷哼了一声,口气疑然地问习鲁古道:“是吗?喂,你真是我的左面勾魂使小糊涂仙么?”
习鲁古站在那里点了点头道:“回圣母的话,小的的确是……是小糊涂仙!”
“那你的脸上是怎么回事儿?你的脸皮是让人给揭了去了还是怎么了?”汤圣母嗓音阴沉地问。
“回圣母的话,都是小的不敢好,在外边和人动手打架,一个不小心栽进了炭盆里,差点儿没被烧死,万幸捡了条命,结果……结果就变成这副鬼模样了。”
汤圣母冷冷地笑了几声,挥手让两个丫鬟退下,一翻身坐了起来,杯鲁也吓得赶忙站到了一边去。
汤圣母踱到了习鲁古的跟前,拿她那大脸盘子上的一对小眼睛,盯着他细看了一瞬,然后斩钉截铁地道:“夫君,你弄错了,这人他不是小糊涂仙!”随机又传令道:“来人呀,将此人带了下去,给我严加拷打,问清楚他到底是谁,假冒小糊涂仙来此有何图谋。”
“慢着!”杯鲁连忙大喝一声,跑过来阻止道:“贤妻切莫动怒,我在来此之前,已把此人验明正身,此人的确就是小糊涂仙无疑。他对咱圣教和你本人向来忠心耿耿,万不可因一时失察,寒了小糊涂仙兄弟的心哪。”
汤圣母回过头去,翻着小眼睛瞪了杯鲁一眼,冷冷地道:“怎么,你敢说本尊失察呢?这么说,你是真的认为这人就是小糊涂仙了?”
“是的,贤妻,为夫的的确认为他就是小糊涂仙,千真万确。”杯鲁心虚地说,额头上已然现出了冷汗。
“好吧,你说是,那咱就暂且当他是吧!”汤圣母口气慵懒地说着,又挺着腰身慢慢地踱回到雕花龙床上躺下,以一种让人无法琢磨的口气说:“小糊涂仙追随在我左右可是有些年头啦,是不是有人假冒他,我是一眼就能分辨得清的。
“眼前的这个小子么,这身板儿跟走路的姿势,倒有几分像是你说的那个人。可我又总觉得像是有什么地方不对,可你要让我说是哪里不对了,一时半会儿的,我有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所以么,咱们就先暂且当他是小糊涂仙吧。等我琢磨出了哪儿不对来,咱再把他往死里头打,狠狠地地拷问拷问他。”
杯鲁听了这话,额头后背上的冷汗直冒,没想到自己费尽心机整出来的这么件作品,被这位“贤妻”一眼就看出了破绽来,本来想好了的夸赞“小糊涂仙”忠心耿耿、聪明睿智的一套说辞,也不好冒然出口了。
听她话中的意思,是无论如何不会相信眼前的这人就是小糊涂仙的了,那么让习鲁古假扮小糊涂仙留在此处,伺机进入丹房盗取药方的图谋肯定也是行不通的了。
非但行不通,将来这小子遭受严刑拷打的时候,还极有可能把他杯鲁给招供出去,那样的后果简直是不堪设想。为今之计只有丢车保帅,干净利落地把习鲁古这小子给解决掉,才是明哲保身的睿智之举。
“贤妻,听你这么一说,为夫的也觉着眼前的这人似乎大有问题,可一时半会儿的,又不知道问题出在哪儿。要不咱先把他押下去,收在监里,由为夫的慢慢地让人把这事儿调查清楚。”
“先不用急,我刚才说了,既然你说他是小糊涂仙,那咱们就先把他当成小糊涂仙用着吧。我倒要看看这样的人,能翻出多大的风浪来。”
杯鲁紧张地咽了口唾沫,被吓得一时间愣怔在那里,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汤圣母四肢舒展地躺在雕花龙床上,对杯鲁的紧张视而不见,对木桩子似地杵在那儿的习鲁古更加地不屑一顾。
“夫君你过来,摸摸我的肚子,看看你的小东西,他又在我里头闹腾呢!”
杯鲁乖觉地“哎”了一声,真的凑上了前去,伸出一只手掌搭在了她的肚皮上。
“哎呦,可真是的呢,这还没有从娘胎里破壳出来就这么不老实,等他出来了之后,肯定我是个调皮鬼。”
“阎君在梦里跟我说啊,我给你怀的这个孽种是个男孩儿,男孩子家,调皮一些的好,等他大了我把满身的武艺都传授给他,等他将来做了大金国皇帝,才不负了你女真人以武立国的本分呢。”
这时候的杯鲁,满心里正在担忧着汤圣母对习鲁古的怀疑,实不知是哪里被她瞧出了破绽,使得这丑八怪一下子便认定眼前这个满脸花并非是小糊涂仙。
尤其令杯鲁感到担心的是,一旦自己的这位“贤妻”对习鲁古用起刑来,迫得习鲁古把先前自己跟他交代那些话全都招了出来,那不等于把自己给卖了么?那样子来,这位“贤妻”是否能放过自己可实在难说。
一想到“贤妻”往常对自己的毒打,下手之狠,用力之猛,杯鲁的心里头就不寒而栗,她那可不仅仅是想要教训教训自己,分明是铆足了劲要打得自己筋折骨断,想要置自己于死地。
接连两次从鬼城里逃脱出去,不幸被她抓回来之时所受的虐待,对他而言简直是有生以来噩梦一般的经历。
尤其是第二次,他的两条腿都让“贤妻”给硬生生地折断了,虽然事后由教中的名医给他接续了断骨,但终究还是落下了个残疾的毛病,仔细看便会发现,他的右腿比左腿略短一点点,因此走起路来难免会有点儿跛。
杯鲁深信,那第二次的毒打,她是下定决心要把自己给打死的,自己之所以没有死在她的手上,绝不是因为她的手下留情,而是自己倒在地上蜷曲着身子,没有给她伤到了要害之处,否则的话,自己的这条小命儿,早在那时候就已经交代在她的手上了。
俗话说事不过三,如果这次再被“贤妻”知道自己送了这个冒牌的小糊涂仙进来,目的是盗取丹房里的药方,并且还要伺机杀了她,“贤妻”一定会暴跳如雷,根本不要寄希望于她会手下留情,自己再怎样跪地求饶只怕也都无济于事。
“不对,她还要指望着我谋取大金国的最高权力呢,也许这是唯一能让她对我网开一面的理由,就算她想弄死我,怎么也得等到把大权牢牢地掌握了的时候,在卸磨杀驴地处死我。然后把她给我生的这孩儿扶上皇帝宝座,她再以皇太后的身份临朝称制……对,一定会是这样的。看来目前即使让她发现了我的图谋,我也不会有性命之忧,顶多挨一顿毒打罢了!”
“可是……可是挨那毒打的滋味儿也不好受啊,万一她暴怒之下失手把我给打死了,那……那可不就万事皆休了么?”
“夫君,你发什么呆,我给你说的话你听到了没有?”汤圣母语气不满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