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祚帝皱着眉头,在望月亭下来回踱着步子,把一颗头颅摇了又摇,最后终于咬牙切齿地下定决心:为了淑妃的安然无恙,只好暂且忍气吞声,答应莎宁哥那臭女人的条件,先行把杯鲁和萧莫娜送还给金人去便了,毕竟在他看来,淑妃的性命比之十个一百个杯鲁和萧莫娜都要金贵得多。
但是在释放杯鲁和萧莫娜之前,一定得要把他们的奸夫淫妇的名声给坐实了,否则胸中的这口恶气如何能够出得?
天祚帝思索了片刻,觉得三天时间虽说仓促,但如果利用得充分,还是能做出不少事情来的。一抹阴险的笑意,难以为人察觉地浮上了他的嘴角。
……
娄室会合了方天和之后,在路途之上经过一番商议,觉得赶去大同府会着粘罕元帅,然后再前往渔阳岭大营营救杯鲁,难免多费周折,因此他们在一众亲兵和红香会弟兄中挑选了百十来个精壮干练之人,在他们这些将军、头领的带领下骑乘快马先行奔赴渔阳岭的方向而去。所有剩下的人在后面跟随听调。
另派出十几个猛安谋克官前赴大同府向粘罕元帅请兵,要求派大军于两天之内赶到渔阳岭,准备对辽兵大营发动奇袭,将该营盘一举端掉。在写给粘罕的书信中,娄室将红香会七毒软骨香的用处对粘罕做了大致描述,并将自己的此番用兵之法也对粘罕说知。
粘罕早就派遣出一路兵马化作牧民部落打扮,悄悄地潜入到距离渔阳岭大营不远处的山金司屯扎,一待情况有变,可立即对辽兵渔阳岭营盘发起冲击。
另外,粘罕还派宣德守将撒鲁浑和阿里剌率军越过金河山向西,对青冢寨大营的辽兵形成牵制,更派出两万余人的大队人马绕道前往与西夏相邻的天德军,拦截西夏可能派出的相助天祚帝的援兵。
一得到娄室紧急递报来的军情,本已磨刀霍霍,准备痛痛快快地厮杀一场的粘罕倍受鼓舞,拍案叫绝,立马派人知会潜伏在山金司的人马,要他们夜半三更四点之时,准时开赴到辽兵渔阳岭大营的外围,一见其营中作为信号的火箭升入空中,立马前往踹营,务将营中的所有辽兵杀个干干净净。更要将藏身在渔阳岭大营里的萧得里底一家和天祚帝阿果的所有皇子妃主们一体擒拿,不许放走了一个。
另外,粘罕早已侦知天祚帝平常较少在渔阳岭大营起居,特地备下了一支两千多人的奇兵,由大将谋良虎率领,专门负责攻入渔阳岭大营之后,前往中军解救杯鲁殿下的重任,而且一经救得杯鲁摆脱了缧绁,立即由杯鲁带路直抄便道往袭天祚帝的香草谷行宫,将藏身在香草谷行宫里的天祚帝与萧淑妃生擒活捉。
粘罕几个月来,一直在想方设法地打探那个所谓的香草谷在夹山所处的方位,可是在夹山方圆百里之地,竟无一人说的清香草谷究竟在哪里。就连在此处土生土长的七八十岁的老人,都从来没有听说过夹山有香草谷这么个地方。
还是最近,粘罕和远在上京的皇帝吴乞买飞鸽传书的不断往还之中,才知道原来杯鲁曾经冒险到过那个所谓的香草谷。只不过吴乞买在给粘罕的书信中,并未说杯鲁是因为被仇敌追杀,不得已误逃至彼处,只说他是奉了自己的皇命,苦心孤诣,历尽各种艰辛,几次险些丢掉了性命,方才查访到了天祚帝阿果的藏身巢穴所在。
当时粘罕看到了皇帝的传书,得知杯鲁为了把天祚帝生擒活捉,从此彻底地消灭大辽,居然不顾安危地以身犯险,深入到虎穴之中,最后还能全身而返,将如此重大的机密消息上达天听,这真的可谓是智勇双全了。
那时候的粘罕不住地感叹:“没想到这个看似荒诞不经的小杯鲁,关键时候居然能有如此过人的胆识,为大金国建成了这么一件天大的奇功。他到底是完颜家的血脉,武勇之风颇不逊于乃父乃祖。”
其实粘罕哪里知道,他们的皇帝之所以要这么说,完全是为了成全儿子的一点私心在作怪,在皇宫之中把大笔一挥,就将张梦阳所编造的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一番奇遇,改写成了为了灭辽大业不惜轻身犯险的英雄壮举。
另外,莎宁哥前往香草谷的孤身犯险,只是为了要救得张梦阳一条性命,娄室与方天和等人设计用毒香迷倒渔阳岭大营的数万人马,也主要是想救得张梦阳脱离险境。
但是粘罕的一番排兵布阵,则是从一开始就不仅仅是想要把张梦阳搭救出来,更是想要趁此机会捉住了耶律延禧这个大辽的末代皇帝,将灭亡大辽的这件不世奇功抓在自己的手上。
因此在这一次的用兵安排上,不管是派兵牵制耶律护思的青冢寨大营,还是拦截西夏有可能长途奔袭而来的敌军,不管是命潜伏在山金司的劲旅闻号奇袭渔阳岭,还是命谋良虎帅精锐营救直扑渔阳岭大营中军解救杯鲁出关,最根本的,都是在围绕着捉拿天祚帝耶律延禧一人而结网。
粘罕不止一回暗暗地发誓,此一仗不开则已,一旦开打必定要让天祚帝再难逃脱网罗。
只可惜浑浑噩噩的天祚帝耶律延禧,丝毫感觉不到即将到来的灭顶之灾,直到此刻还在妄想着依靠西夏派来的数万援兵,依靠着渔阳岭和青冢寨两座大营的数万残存兵将,做着虚无缥缈的中兴之梦。
……
当娄室和方天和等人带领着百余骑昼夜兼行,仅用了一日夜便临近了渔阳岭的时候,天色恰已全黑了下来。
此时早有驻扎在山金司一带,扮作当地游牧土着的金兵士卒和金军大将谋良虎派出的侦骑,按着粘罕的吩咐,寻着海东青在空中回翔的方位,找到了娄室等人,与之约好了对渔阳岭大营时机以及信号的传递方式。
为了不致打草惊蛇,娄室命随行的亲兵和红香会弟兄全都下马歇息,在一个山林隐蔽之处随便吃些干粮干肉聊作充饥,同时派人与潜伏在辽兵大营中的金人细作取得联系,以便趁着夜半时分在其营中便燃七毒软骨香,争取在外围金兵发起进攻之前,使营中所有辽兵辽将尽皆丧失战力。
就在娄室分派已定,手下亲兵和红香会众静悄悄地歇息、在山林里,只等着夜半之时冲入大营中大肆砍杀之际,忽然听到林外不远处传来了一男一女的说话之声。
娄室手下立即有几个亲兵站起身来想要冲出去,把林外的那一对男女杀掉,以免他们发现了藏身在林中的金兵与红香会众,泄露了天机,坏了今夜预行的大事。
娄室的听力则极是灵敏,他听出了林外那说话的女孩儿的声音略有些耳熟,便摆手制止住了那几个亲兵,迈步朝树林边上走去,最后隐身在一棵距离林外两人约十来米的大树之后,竖起耳朵来倾听着林外两人的对话。
此时,不管是跟随娄室而来的金兵还是方天和带来的红香会众,皆知今晚所干之事极是重大,切不可事先打草惊蛇,因此人人都是缄口屏声,任谁都不出一丁点儿动静。
只听得那男子的声音道:“这个世界上哪里有什么张梦阳了?他是金人,是金人,你明白么?你本来是那么聪明的女孩儿,怎么会在这件事上如此地执迷不悟?”
那女子的声音不悦地道:“你不要瞎说好不好,是谁在执迷不悟了。我既答应了嫁你,我便是你萧麽撒的人了,你怎么还老是疑神疑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