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迪保一听就火了,把桌子“啪”地一拍,怒声喝道:“这个王八羔子,居然如此首鼠两端,他给太后所上的旨意里可不是这么说的,处处奉太后为尊,万全是一副孝子忠臣的口吻。
“这个耶律大石,在燕京的时候我就看着他言语不多,心怀狡诈,做起事情来根本就他娘的不像个老实人。”
迭里戈也道:“太后果然是慧眼如炬,临来前她曾跟我俩说,西夏国与大辽数世联姻,大石若是派人与之联络,夏王或许会有与其暗通款曲的可能。
“可高丽虽一直向大辽称臣纳贡,但是两百多年来一直与大宋眉来眼去,于大辽朝廷忠诚得并不彻底。圣宗时候更是与高丽人大起刀兵,最后虽说打得他们认赌服输,但他们心里的梁子却是始终结着的。
“所以,太后并不相信大石信中说的高丽国同意出兵相助的话。今天与兄弟你的这话一加印证,果然证实了大石那家伙在撒谎欺骗太后。这可是妥妥的欺君之罪啊,按律是要开刀问斩,诛灭九族的。”
张梦阳道:“而且,高丽的小国王经历了这场变故,臣服于金人的心意已定,我看一时半会儿的是很难更改的了。
“临来之前,国王还把大石的联络西夏、高丽和大宋合击金国的想法指斥为异想天开,把金人的老郎主结结实实地夸赞了一番,几乎都要把那皇帝佬儿捧到天上去了。
“而且还表示大石要联合高丽、西夏、高昌诸国趁火打劫大金,他是绝不会与之同流合污的。
“你们想,高丽人对大石是这么个态度,大石的那一番谋划再怎么天衣无缝,又能有几分成功的可能?”
迭里戈看了看萧迪保,说:“怎么样萧兄,被太后说着了吧?他大石也是太祖天皇帝的子孙,他真的想要带兵南下与金人一决雌雄,光复祖宗基业的话,万全可以自个儿扯起大旗来做皇帝。
“用不着大老远地来燕京迎请太后出山。
“他之所以要使出如此一番手段,就是想利用太后的名号,使内地的遗老遗少们能够顺利归附于他,好更快地增加他成就霸业的资本。
“这个人表面上忠心,内里实是个野心勃勃的人哪!”
萧迪保忿忿地道:“那个龟儿子王八蛋,看我逮着了他不把他碎尸万段才怪!”
张梦阳道:“我对大石那家伙谈不上有多了解,可是太后乃万金之躯,到漠北苦寒之地主持个屁的大计。
“你们回去告诉太后,就说大石那边的事,我这就亲自前往查探一番,等我查访得明明白白之后,再回去一五一十地说给她知道。
“在我返回燕京之前,姨娘和莺珠她们千万不可轻举妄动,只管稳坐钓鱼台,静候我的佳音便是。”
萧迪保道:“没问题,你放心吧,太后本来也没有北去镇州的打算,只是让我们俩来向你求证一下高丽是否答应过大石愿意出兵相助。
“既然没有这回事,是大石那家伙在信中扯谎欺瞒太后,那我们就回去把此情形回奏给她,太后自然会按着你的意思静候佳音的。”
张梦阳道:“那就有劳哥哥了,你们回去见了太后,就说梦阳对她无日不思无日不想,若不是为了咱们一家人在金国安身立命的长远大计着想,我早就飞回到燕京陪伴她了。
“等我到了辽阳见了老郎主,把高丽那边的情形报给他知道,然后再旁敲侧击地问问金国朝廷针对大石的动作有什么应对之法,等我套问出了老郎主的心中所想,咱们再共同商议对策便了。”
萧迪保和迭里戈站起身来,异口同声地应了声:“好!”
由于驿站中住的多是跟着张梦阳自高丽回国的金人使团随员,并不方便把萧迪保和迭里戈留在此间歇宿。
况且在不远处还有契丹宗社会的几十名好手埋伏在隐蔽之处等待命令,既然知道了使团里的“杯鲁”并非杯鲁,而是他们的自己人张梦阳,那几十名好手么,自然也就没什么用处了。
张梦阳命使团里的差役取来五十两黄金,二百两白银,送给萧迪保和迭里戈两人,说:“二位哥哥远道来此,论理该当随你们回燕京与姨娘她们团聚些日子才是正理。至不济也该留你们喝酒吃肉,飞鹰走马地快活几日才对。
“只是老郎主那边等着我回去复命,路途之上不能够多所耽搁。这点金银就请你们拿回去,多多少少地赏给等在前边的那几十个弟兄,也算是他们不白跟着你们出来辛苦一趟。”
萧迪保看见了金银立刻乐得合不拢嘴:“好说,好说。把这玩意儿赏给他们的时候,我就说是前御前近侍局的张都统给的赏赐,把这份人情全都算在你的头上。”
张梦阳笑道:“只是哥哥你别贪得太狠了,你们两个要了那五十两金子,那二百两就大方着点散了吧,也让下边的弟兄们多得些好处。
“他们得了你的好处,自然就会念你的人情,等你有事的时候也就会跟着你卖命,其实这也算是用兵之道。你也是个常年带兵的,这个道理应该懂得的。”
萧迪保听了这话之后,眼神中似乎略有所悟,点头道:“嗯,你说的对,这也算是用兵之道,对自己手下的弟兄,的确是不能太过刻薄了。我原打算五十两金子一百两银子我和迭里戈两个平分了的,只把一百两银子赏给那些家伙的。
“既然你这么说,那我就再大方一点,把二百两银子都赏给他们,我和迭里戈只拿五十两金子便是。”
三个人相互看了看,同时哈哈大笑起来。
送走了萧迪保和迭里戈,张梦阳坐在椅子上长出了口气,但随即又握紧了拳头在桌面上狠狠地砸了一下,在牙缝里挤出了几个字来:“这个狗日的耶律大石,到底什么意思!”
在他看来,迭里戈说的是没错的,大石原本就是大辽皇族,比萧太后的原配老公天锡皇帝耶律淳矮着一辈,得叫萧太后一声婶婶。但他的年龄却比萧太后大着许多。
大石既有着大辽皇室的血统,如今又自称是大辽的镇北王,在漠北诸部落中立稳了脚跟,如果想要恢复大辽的话,就尽管自己开张做皇帝就是了,但他却莫名其妙地派人到燕京去迎请姨娘北上,他这中间究竟藏着几个意思?
“哼,事出反常必有妖!我看他是惦记着姨娘的美色来着,什么北上主持大计云云,完全是不着边际的胡说八道。
“试想一个有着皇族血统的中年男人,在偶然的机缘巧合之下突然获得了一个地方的最高权力,这本应该是他做梦都想取得的成功才对。
“对他来说,他当然知道这份权力和地位的来之不易,可他竟突发奇想地想找一个人来,把这个人架到自己的头上来管着自己。
“这完全是特么的违反人性,不合常理。这样的怪事只能有一种解释,就是这个家伙在燕京的时候就看上了姨娘,只不过当时碍着她的身份,不敢有所表露而已。
“如今他在镇州羽毛丰满了,翅膀硬了,既有色心也有色胆了,就想到要迎请她过去主持大计了。我呸!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白日做梦!”
在平州与仁宗分别的时候,仁宗与他说起了耶律大石的事,他当时只把这当作是一件事不关己的遥军情而已,并没有想得太多。
可如今他回想着仁宗临别之时的那些话,回忆着印象中的耶律大石,脑海中逐渐地浮现出了一个三四十岁的中年男子的形象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