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钟的案子,我们有了直接的目击证人,虽然刑侦大队的同志没看到业火是如何烧起来的,但之后现场却是保存最好,信息量也最大的。水蒸气柱造成了顶棚涂料的脱落,这是我们之前没有注意到的,灯泡的破碎,虽然现场报告提及了,但没有作差别化的分析,显然也是高温造成的。最主要,勘察人员犯了想当然的毛病,看到案发现场出现黑圈,就认为是人体自燃留下的,就认为矿工已经遇害,没有注意其中的差别,险些让最重要的线索溜掉了。”
“曹队,你的意思是,后面那些起案子都是人为伪造的现场?如果是这样,那些矿工去哪了?他们的目的又是什么?”这一回,随着曹队的调查深入,得出的结论开始真正让我吃惊起来。
“人哪去了,现在还不知道,但这么做的目的想来只有一个,让我们认为这些矿工,也包括今天的陈医生在内,都已经遇难了,这样,这些人就可以不再被追查,彻底的人间消失,而他们背后的秘密也将永远隐藏起来。”
“曹队,如果象你分析的这样,这些人半个月以前就可以完成这个计划,但为什么陈医生要等到今天?还有那个小钟,他是可以确定的人体自燃者,为什么快一个月了才发作?最重要的是,这半个多月的时间里,他们到底做了什么?”
“当我发现作伪的现场时,就意识到另外一个问题,老常,这绝不是一两个人能完成的,伪造现场,转移矿工,封锁消息,这些事情要做到掩人耳目并不容易,那么戴矿长是有最大嫌疑的,只有他有这个控制能力,陈医生也至少是知情者,他治疗过矿工,如果要隐瞒什么,绕不过他。还有那些并没有烧死的矿工,他们也应该是计划参与者。”
“所以,我今天中午,让小雷透漏了一点消息给陈医生,告诉他,我们准备把井下的幸存者,也就是小钟送到北京去做进一步的检查。而公安部也会委派一个防疫工作小组进驻矿上,没有弄清矿工的死亡原因之前,成家岭矿将会彻底的封锁。果然,得到这个消息,他们马上开始行动了。”
“也许是因为他们在矿上还有没处理完的事情,又必须完成,也许是因为我们的出现,让他们觉得这个秘密很快就可能暴露,而不得不加快计划,但这些现在都不重要了,关键是今天陈大夫的失踪,让我觉得那些的矿工可能并没有离开矿上,而是隐藏在了什么地方。”
“如果要在这里躲起来,镇上人多眼杂,不太可能,而矿井都已经被封闭,他们能躲在哪呢?”我又问了他一句。
“这个我也一直没想通,他们既然要选择留下,一定还在暗中做着什么,十几个死去的人,要不被我们发现,太难了。不过你从广灵挖到的线索给了我重要的提示,还有一个地方被我们忽略了。”
我们正说着,曹队的手机响了起来。“小雷的电话,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应该在戴矿长家也发现了那个黑色的怪圈。”曹队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来电显示,告诉我。
“这应该就是你刚刚说的B计划了?”
曹队点点头,接了电话。听不清小雷在电话那边到底说着什么,但他语速很快。曹队的神色倒是如常,听完后,他思考了片刻,说到,“小雷,等不及了,准备装备,我们明早下井。”
“曹队,现在下井太仓促了,里面的情况我们并不清楚,关键是病毒的传染方式我们不知道,下去太危险了。”
曹队拍拍我的肩膀,拉着我出了医务室的大门,医务室里的消毒水味,呛得我们都有点睁不开眼。
外面,矿上而灯火已经尽数熄灭,唯一的光亮只剩下满天熣璨的繁星。也只有在这里,我才觉得自己和星河竟是如此的接近,仿佛触手可得。
曹队显然没什么心思眺望夜空,他递了根烟给我,我俩找了个被背风的地方,把烟点上。
“老常,你应该也想到了,戴矿长一样在家里准备了一个自焚的现场,他的做法,只能证明他是这一系列事件的主谋,应该没有疑问,我怀疑他们藏身的并不是十七号矿井,而是你提到的那个早已封掉的实验井。”
我承认曹队分析的有一定的道理,但心里依旧有一个疑问,“曹队,小钟和陈医生的事发生在今天下午,我们封锁进出的道路,是晚上我在广灵吃饭的时候,这中间的时间完全够戴矿长他们偷偷离开成家岭矿。”
“老常,我的习惯你难道忘了?没有充分准备,我绝不会向嫌疑人透露任何有用的信息。从成家岭矿去广灵的道路只有两条,我都安排人在外面设卡盘查了,广灵上国道的道路,省公安厅也有警力预控,外面是一张天罗地网,但却没有发现戴矿长的踪迹,没有外逃,就一定隐藏在了附近。”
“矿井我们来之前就封闭了,而且矿上在下井的电梯上装有摄像头,不可能再有人进去,可以排除。这么多人,徒步翻越成家岭,我们不可能不知道,而且现在的气温,在山里走几百里夜路,纯属自杀行为,也可以排除。最重要的是,他们如何神不知鬼不觉去藏匿那十个矿工?除了试验矿,我想不出还有别的地方。”
“老常,其实我知道你心里想的什么,放心吧,井下应该没有太大的风险。现在看,陈大夫他们的自燃都是伪装的现场,即便下面有病毒,也不会是我们猜测的传播方式,戴矿长他们敢再次下井,就证明他们清楚病毒的传播方式,没有多大的危险性,我反而担心的是,下面矿道四通八达,谁知道通向哪里?我们不早点下去,恐怕再也见不到这些人了。”
“我马上安排小雷他们几个去试验井附近勘察一下,这么多人转移过去,一定会留下痕迹,确定了痕迹,我们再行动。”曹队说完,在墙角狠狠地捻灭了手里的烟。
成家岭的早晨,依旧是大雾弥漫,虽然知道太阳早已升起,但完全辨别不出它的准确位置。周围一片的死寂,也许是山里荒得厉害,贫瘠的表土养活不了最卑微的植物,当然也就不会有什么鸟雀盘桓。
成家岭矿的大院里却是热闹非常。在天快亮时,我们的第一批物资从省防疫站运了过来,是整整二十套防化服和一批急救药物,还有一辆救护车。装备的及时出现,让曹队再没有阻止我下井的理由,只有叹口气,摊摊手,表示同意。
昨天后半夜,小雷和小段在矿上老工人的带领下,已经找到了废弃十年的试验井,而且发现原本封闭的矿井入口,有重新挖掘过的痕迹,只是做的非常隐蔽,并没有掘开原来的矿井口,而是从矿井口北面三十几米的地方,一个山体断崖处掘进,绕开封闭的矿井口,直接打通矿道。这样看来,这工程就绝不是这一两个月刚刚完成的,从挖掘的痕迹看,至少有两三年了。
和装备一起赶来的,还有一位三十多岁的瘦小汉子,其貌不扬,唯一令人印象深刻的是,有一双眼白多过瞳仁的眼睛和白得有些晃眼的肤色。总部之前给曹队来过电话,是山西地矿局派来的援兵,一位有着十几年探矿经验的洞穴专家,叫刘小伍。
刘小伍人非常的谨慎,谨慎到让人心里起急。他挨个的检查每一件防化服有无破损,每一条绳索和解扣是否牢靠,每把矿灯的电量可否充足,我们准备下井的十几个人足足等了半小时,才坐上矿上的大卡车。
刘小伍的口头禅就是,装备不齐,下井跟下葬又有什么区别?曹队听着丧气,但毕竟人家也是上面派来,赶了几百里山路来帮忙,只好扭过头和我们聊天,眼不见心不烦。
一起准备下井的共十个人,曹队、我、小雷、小段、刘小伍、矿上熟悉井下情况的老矿工老秦、大许,省刑侦大队的副队长孙平,以及他的两个侦查员小田和小李。剩下十几个人负责在井口建立临时的通讯和救护中心,作为行动的后勤保障。
我们并没有马上穿上防化服,毕竟还要有一段山路要走,包在那个封闭的衣服里,需要不少时间来适应最平常的动作。齐馆长之前也坚持要下井,曹队费了翻口舌,特别是让他试了试防化服和矿灯、绳索的重量,才说服他留在井上。
(缦密不能,蔍苴学者诎,身无以用人,而又不为人用者卑。善人不能戚,恶人不能疏者危。交游朋友从,无以说于人,又不能说人者穷。事君要利,大者不得,小者不为者喂。修道立义,大不能专,小不能附者灭。此足以观存亡矣。--《晏子春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