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雷看到了大江古怪的表情,不禁笑了笑,接着说道:“江队,我的意思是,您分析的非常正确,七六年的地震是一个分界点,七六年的地震造成了古井的崩塌,我们在井底看到原来有个通道,一定是大杨他们当年修井时就修好的藏身之处,地震给埋了。”
“我一直在想,也许五十年代大杨并没有投井自杀,而是藏在了井底的通道里。六十年代时,阴差阳错救了真正投井的伍文翰,但七六年地震时,通道被封闭,大杨真的去世了。而大杨去世前,虽然他们藏身古井,但彼此之间还是有很多交流的,当年伍文翰找到李永水,还让他帮忙找过自己以前的书,说明在井下伍文翰依旧坚持着自己的研究,那时的他应该是个隐士。”
“可地震之后,通道被封闭,大杨去世,伍文翰一个人被埋在井底,我们后来在井下发现的狭小通道,很可能是伍文翰挖出来的,很难想象他在地下如何坚持了近一年的时间,一个人挖通了这么长一条通道,他到底在下面遭遇了什么?”
“但他一个人在下面的日子,应该就和那个造魔实验一样,孤独和绝望让他的心理产生非常大的变化,按照老罗和韩教授的说法,这个过程里,他的身体结构都发生了变异。但具体下面发生了什么,可能我们永远都不会知道,但当伍文翰回到地面时,李永水和杜子辉都发现,他已经不是原来的伍文翰了。”
大江点了点头,小雷的分析与他之前的设想非常的近似。包括后来,伍文翰在啤酒厂被枪击,保安队与他的近距离接触,那时的伍文翰已经是类似怪物般的存在。看来,故事最后的答案都在那条幽深的隧道里了。
大江和小雷来到啤酒厂里的古井旁,井的四周已经拉上了警戒线,井旁停着几辆面包车,但好像并不是局里的车。老薛带着几个干警正在井台边上抽烟,满脸漆黑,浑身是土,看来是刚从井下上来。见大江和小雷走过来,老薛连忙迎上来说道:“张书记、老罗,还有总局的田副局长刚刚都到了,才下的井,你们来的也太晚了。”
“这几辆面包车哪来的?”大江朝老薛努努嘴。
“中科院的,那个韩教授带来的,来了不少人,都下井了。”
“井下面能装得下这么多人?”大江有点诧异。
“我让你早点回来呢,这下头不是一般的大,再装进去几十人也没问题。你下去看看就知道了。”老薛的说法让大江和小雷都有点惊讶。
大江和小雷下了井,堆积在井底的渣土基本都清理完了,井壁上的通道完全显露出来。小赵和老薛他们只清理了一米左右的塌方土石,为了避免上面土石掉落,用脚手架做了一些支撑。进入通道,人就要半跪在地上,向里面慢慢爬动。
也许是通道越挖越长,老薛他们拉了电线进去,每隔五米左右,就有一个瓦数不高的灯泡,大江一路进去数了数,通道里固定了八个灯泡。在这个狭小的巷道里爬行,还有不断提防头顶突出的石块,不但走得慢,还非常耗费体力。
大江身后的小雷捅了捅大江,指了指巷道的顶部,大江借着灯泡,看到巷道上面很多地方还有残存的青石墙壁,墙壁之上有很多深深的刻划过的痕迹,并不太规则,似乎不是工具刻下的,倒像是什么动物留下的爪痕。
“是当年伍文翰挖掘隧道时留下的痕迹?”大江不禁脱口而出。
小雷点点头,“看来当年伍文翰是在这塌方的巷道里,徒手刨出来的那个通路,因为上面垮下来很多巨大的青石条石,很多地方非常狭窄,决不可能容下一个人进出,不知道伍文翰当时是怎么穿过去的。”
他们大约又向前爬行了十几米,前面一下豁然开朗。他们进入了一个条石拼搭成的地下宫殿,有墙、有柱还有石门,高度有足足三米,面积最小有两百多平方米,显得很是壮观。但所有的条石都制作得非常简陋,没有任何的装饰,这种粗糙反而让整个石室肃穆得令人心寒。
在石头通道之间,很多人穿梭不停,有照相的,有采集样本取样的,还有忙着分类整理的。大江一下没有反应过来,呆呆地看着大厅出神。小雷拍了大江一下,指了指中间的通道,大江注意到,中间的通道通往最大的一个石头房间,那个房间里架着几个高瓦数的聚光灯,张书记和韩教授正在那个房间里,聚精会神地在墙上看着什么。
大江和小雷走进正面的房间,与其说是个房间,不如说是个洞穴更准确,非常的阴暗潮湿,地面散乱地堆放着很多生活用品,床板、被褥、柴草、蜡烛、各种各样的酒瓶,上面都蒙着一层厚厚灰土,只有靠墙边的一个厚木板上,整整齐齐堆放着十几排书籍,每排都堆起一米多高。
这时大江注意到,这个房间的石头墙壁上似乎有很多密密麻麻的符号,在聚光灯的照射下,反射着光怪陆离的阴影。大江凑近了,才看明白,好像是一些数学计算公式,还有一些文字的说明,有的地方还配了简单的图形。大江马上想到,这似乎与李永水给他看的伍文翰的设计图纸很像。
大江再仔细看去,这些文字符号似乎是使用小刀刻在墙壁上的,从墙的底部一直刻到顶上。大江又环视整个石室,四面的墙壁几乎被刻满了,不知完成这些时刻伍文翰用了多长的时间,但这足以让人震惊。
“不光是这间,一共六个石室,每一面墙都刻满了,还有几间石室的地面上也是,很难想象这是一个人完成的。”房间里,张书记的目光从墙上移开,对大江说道:“大江,你来看看这上面刻的是什么?”
张书记招呼大江过去,指着墙上的一副奇怪的图形问他。大江摇摇头,“书记,我肚子里这点儿学问您还不知道,哪看得懂这些?”
小雷也凑过来,几乎是贴在墙壁上,上上下下的仔细端详,露出了不可置信的神色。“书记,这图和计算公式好像是关于永动机的?”
大江虽然学问有限,但永动机的事,他多少还是知道一些,“张书记,永动机不是违反了牛顿定律,被认为是不可能存在的吗?”
小雷的眼睛并没有离开墙壁,若有所思地说:“江队,爱因斯坦的相对论,放在传统物理学范畴也是不成立的,这应该是人类认知世界的过程,如果把永动机的原理,放在量子物理学体系,换一个角度思考,也许就成立了,就像质能方程式一样,能量的守恒,在不同的维度会有不同的意义,伍文翰的研究看来早超出了我们对那个时代科学的认识。”
“伍文翰?大江,小雷,你们搞清了死者的身份?”张书记惊讶地转过脸望着他们。
大江点了点头,把刚刚李永水和杜子辉讲过的酒神的故事,给张书记讲了一遍,张书记越听眉头拧得越紧,小雷则没有继续听下去,而是继续向前走,看着伍文翰在墙壁上留下的字迹,人仿佛也进入了一个时空颠倒的奇怪空间。
小雷惊讶的发现,伍文翰在墙上留下的远不止他在机械工程、汽车制造领域的研究成果,里面有一些数学猜想的解答,有关于量子力学、天体物理学的思考,甚至还有近代西方哲学、心理学的研究,更多的是,他对未来社会发展的思索和未来科学的展望。最后两个小房间里,墙上详细记载了他数次遭遇的严重外伤,以及在自我治疗中自己身体发生的一些变异,还有井下封闭环境对他心理产生的影响。
最让小雷震惊的是,伍文翰似乎掌握了一种让伤口快速愈合的能力,而且不光是外伤,很多脏器,甚至是骨骼,他都可以人为的控制功能,改变形态。当然,这些自我研究让小雷心下寒意顿起,一个将自己的身体完全作为研究对象,冷静甚至是冷酷地观察和记录,不带任何感情色彩,摒弃任何主观臆断,就如同一个外科大夫给自己做开胸手术一般的疯狂,小雷很难想象伍文翰是如何做到的。
这一路走马观花下来,小雷估计,所有的墙面上,伍文翰刻了不下五十万字,这简直成了一座科学碑刻的图书馆,而完成这些石刻所耗费的时间,更是难以想象。
这一刻小雷有点明白,支撑伍文翰的是什么,而他为什么一定要将这些研究成果刻在石墙上。
(佛告须菩提。诸菩萨摩诃萨应如是降伏其心。所有一切众生之类。若卵生若胎生若湿生若化生。若有色若无色。若有想若无想。若非有想非无想。我皆令入无余涅槃而灭度之。如是灭度无量无数无边众生。实无众生得灭度者。何以故。须菩提。若菩萨有我相人相众生相寿者相。即非菩萨。--《金刚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