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得功从兵部强抢信鸽,曹文诏等人均大吃一惊。虽然黄得功的出发点是好的,可以说是对关宁铁骑拔刀相助,解决了他们无信鸽可用的危机;但此举却严重违反了军纪,兵部就是给他扣上个造反的帽子也不为过。翁玉与黄得功相交甚厚,急得团团乱转道:“这可如何是好!平时一再劝你少吃酒,你就是不听!”
这时黄得功的酒也醒了大半,自知闯了大祸,额头汗水不禁涔涔而下。过了片刻,他一咬牙道:“事情是我黄得功做的,可是信鸽现在却在曹将军这里,传扬出去,对关宁铁骑很是不利。干脆曹将军把我绳捆索绑送回兵部,反正你本来也不知情,大不了我黄闯子掉脑袋,也不能连累无辜。”
“黄兄弟说的哪里话来!”曹文诏深受感动,斩钉截铁地道,“你是为助我才出手,虽然有些不妥,但归根结底是想早点把这里的情况奏与圣上。我曹文诏若做缩头乌龟把你献出去,还有何颜面号令全军、有何颜面向圣上复命?”
“那兵部找上门来怎么办?”黄得功焦躁地道,“我这不是给曹将军惹麻烦么?”
众人正在发愁,突然翁玉一拍脑门道:“对了,曹将军,圣上的旨意,不是让您节制南京各卫所官军么?那么黄得功这一支人马,自然也该受曹将军节制了。”
曹文诏忙追问道:“话是这么说,可是我该怎么做呢?”
“三十六计,走为上策。”翁玉微微一笑道,“依末将之见,曹将军不如留下去京师的信鸽,其余鸽笼差人偷着扔到街上。黄得功立即出城,率所部渡江北上。也不用走得太远,只要离开几十里便成。兵部要是问起,曹将军就说黄得功求战心切,派他去讨伐叛军了。南京这些卫所官军,难道还敢出城追赶么?既抓不到人,鸽子的事曹将军只推不知,谅兵部也无可奈何。”
“好计策!”几人同时叫妙,黄得功更是一蹦三尺高道,“说老实话,这些日天天巡江,都快把我闷死了,摆明了叛军不敢来南京嘛!我也不只走几十里了,索性带兵真的讨伐叛军去,多立几个战功,他日官司打到圣上那里也好说话!”
“既如此,可以先去滁州。”翁玉建议道,“滁州在南京西北,相距不足百里,从滁州再往北,就是叛军活动的区域了。滁州向为南京门户,只要滁州不失,叛军就别想从西北方向威胁南京。而且滁州多牧场,自洪武年间起,朝廷就在其地饲养军马。如果我是叛军将领,肯定会先占领这个要地,夺取军马,则更可风来电往。”
曹文诏也是身经百战的老将,想了想便当机立断道:“就依翁守备之策,黄兄弟,你现在立刻渡江去滁州,这里的事包在我身上。到了滁州之后,只要守住城池即可,毕竟你也只有两千多人,大部分还是步军,与大股叛军野战恐怕会吃亏。”
计议已定,众人立即分头行动。一个时辰以后,南京兵部尚书胡应台果然亲至曹文诏军中,说黄得功醉酒无状大闹兵部,有人看见他往这里来,希望曹文诏将他交出。
曹文诏当然是一问三不知,一口咬定黄得功根本没来过。胡应台又问信鸽,曹文诏更是装傻充愣,还故意说军中信鸽不知道吃了什么不消化,全都死了,要胡应台提供信鸽给他。
胡应台心中有鬼,哪敢再深问。俗话说捉贼要赃,毕竟没有当场堵住黄得功,曹文诏又是奉旨来南京的,名义上可以节制南京所有官军,他也不敢强行搜索关宁铁骑的军营。只得告辞出来,直奔黄得功在江边的军营,哪知这里早已是人去楼空。一打听才知道,黄得功刚刚率所部人马渡江北上,据说还是奉了曹文诏的将令。
胡应台这才知道上当,勃然大怒之下,立即气势汹汹地去找曹文诏。孰料曹文诏借口旧伤复发不能见客,只让曹变蛟出来应付。胡应台哪把曹变蛟放在眼里,当即喝问道:“方才本官来时,曹副总兵不是说黄得功没来过么?怎么黄得功又奉了曹副总兵的将令渡江了呢?”
曹变蛟则满脸奸笑道:“尚书大人息怒。不错,叔父大人刚才是说了,黄得功没来过。不过您一直问的是黄得功刚刚有没有来过,叔父大人回答的也是黄得功今天没来过。但是昨天黄得功确实来过,他向叔父大人请令去讨伐叛军,叔父大人觉得他勇气可嘉,就批准了。原以为他要准备几天,谁知道他走得这么急。”
“你…你刚才怎么不早说?!”胡应台气急败坏地道。
“刚才尚书大人也没问呀!”曹变蛟仍是满脸奸笑道,“再说按照旨意,黄得功部本来就归叔父大人节制,这等琐碎军务,叔父大人好像也没必要一桩桩都禀报尚书大人吧?”
胡应台差点没让曹变蛟给噎死,刚想发作,忽见军帐中的其他关宁铁骑军校对自己怒目而视,有的还手按剑柄。胡应台当即吓出一身冷汗,心想这帮丘八在辽东战场上可是杀人如麻的魔王,现在又有圣旨护身,一言不和,说不定就能把自己宰了。好汉不吃眼前亏,还是先离开这里再说吧。
其实早在胡应台来的半个时辰之前,曹文诏已经写好了密奏,用三羽信鸽送往京师。在密奏里,他不但详细讲述了南京文武官员是如何阳奉阴违,不肯接受节制,还特意为黄得功申辩,请皇帝勿要降罪。而且他还多了个心眼,采用“绝密”级密文加密。
南京到京师的直线距离约为一千七百里。一天以后,兵部车驾司已经接到传书。但是破译之后,仍是一堆杂乱无章、毫无意义的文字,阁僚不敢怠慢,立即将这封密信原件急送御营。
几个时辰之后,朱由检看完这封经红娘子亲自破译的密信,双眉紧蹙呆坐半晌,自言自语地道:“这是你们迫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