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之中,黄河两岸,两支大军隔河对峙。刚才几百名叛军的惨死,让他们不敢再冒着被打成筛子的风险进攻,可是叛军的大炮仍然藏在河堤的后面,持续不断地向北岸开炮。虽然射速不快,也没什么准头,还是起到了很大的压制作用,官军一时间哑了火,叛军不禁又得意起来,觉得守住黄河天险也没什么难的。
可是他们并不知道,官军已经借着夜幕的掩护,迅速在河堤上垒起两座高达五丈的瞭望台。这两座瞭望台全是用沙袋堆成,如同金字塔一般下大上小,最高处仅可容一人站立。
别看堆这么两个堆,却是上千民伕排成七八列,将大堤下面的沙袋一个传一个传上大堤,边传边堆,越堆越高,其辛劳程度可想而知。好不容易堆够五丈高时,这一千民伕已经彻底累瘫了。
孟拱急命两名经验丰富的炮兵小心翼翼地攀上台顶,向对岸远眺过去。这一段黄河,两边的河堤都是高约四丈,现在北岸的观察点突然高出五丈,视野自然大了很多。
瞭望的士卒观察了一会儿,对下面的孟拱喊道:“参将大人,大堤南面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
“继续观察!”孟拱略有些焦急地道,“现在只能等敌军开炮,只要一开炮必有火光,就能看见了!”
正说话间,对岸又是一声闷响,上面的士卒立即兴奋地大喊道:“南偏东五度,距离三百二十丈!”
下面的炮兵立刻以瞭望台为基点,迅速用黑板画出敌军大炮的位置示意图,然后马上传达给元戎炮和逍遥炮的炮兵。这个距离虽然稍稍超出逍遥炮的有效射程,但如果不要求准确的话,还是可以打到的,因此炮兵们立即根据示意图各自推算射击诸元,不到一分钟已经全部计算完毕。
“准备齐射,争取一次打掉!”孟拱大声命令道。
在三大营所有官军里,神机营的炮兵是每天训练时间最长的。这一方面是因为朱由检对火器极为重视,对炮兵尤其重视;另一方面,则是炮兵的训练受场地限制较小。步兵和骑兵训练,都需要广阔的场地,炮兵就简单得多,只要一小块地方就够训练校炮和装弹了。孟拱这次带来的炮兵,就是神机营精锐中的精锐,一半以上都是秦兵的老底子,仅用了不到一分钟,三门元戎炮和十二门逍遥炮已经全部准备就绪。
“放!”
孟拱把手一挥,炮手们立即点燃导火索。刹那间山摇地动,十五门大炮一齐怒吼,把在下面观战的朱由检都震得双耳嗡嗡作响。
紧接着对岸就传来阵阵爆炸之声,孟拱急问瞭望的士卒:“怎么样?”
“参将大人,像是击中啦!”士卒大声喊道,“刚才那个位置火光大盛,可能是弹药箱被咱们打炸啦!”
将士们闻言欢声雷动,孟拱也非常兴奋,但还是冷静地道:“也不见得就一定打中了,再说敌军可能在其他位置还有大炮,你在上面继续睁大眼睛仔细观察!炮手,还是那个位置,再齐射一次!”
话音刚落,对面大堤上的火把突然全部熄灭,宛如一条巨龙突然隐身,显得诡异至极。这时卢象升也不顾危险攀上大堤,见状喜道:“应该是真的命中了,叛军现在熄灭火把,说明他们也知道这招没用了。”
但是炮手们还是又来了三轮齐射,在这期间叛军再也没有用大炮还击。卢象升与孟拱忙向朱由检汇报战况,孟拱请示道:“陛下、尚书大人,现在叛军不开炮,又熄灭了火把,我方的火炮已经找不到目标了。第一梯队是不是可以进攻了?”
朱由检沉思片刻道:“再等等,夜间不必急于进攻了,元戎炮盲射就行。洪承畴诡计多端,绝不可轻视。等到了白天,战场看得一清二楚,他就是再有什么诡计也玩不转了。”
话音未落,只听对岸又是一声闷响,紧接着一枚炮弹就狠狠地砸入离河堤不远的河道之中。那名瞭望的士兵立即大喊道:“南偏西三度,三百三十丈!”
众人不禁惊出一声冷汗,心想还真让皇帝给说中了,如果刚才匆忙派出步兵进攻,说不定就会被这一炮轰中,不知道有多少人牺牲!
“好奸贼!”孟拱顿时产生一种被敌军耍了的感觉,脸涨得通红,厉声高叫道,“校炮,继续齐射,给我一直轰到天亮!我倒要看看他们到底还有多少大炮,能不能跟缩头乌龟一样忍到明天!”
“轰轰轰!”大炮不停地怒吼,对岸却再次陷入沉寂。由于皇帝不允许进攻,除了持续开火的十五门炮的炮兵外,其他人都感觉有点闲得无聊,只能在心中默默数数,希望长夜能尽快过去。
朱由检也感到有些焦躁,因为他知道这种盲射是能起到一定压制作用,但对叛军造成的杀伤却恐怕是极为有限。天亮还早,这得消耗多少弹药?另外,他总觉得洪承畴在打什么鬼主意,这个在历史上穷凶极恶、屠杀同胞比满清还狠的大汉奸,在作战水平上可不是个草包。
当他对卢象升讲出自己的忧虑后,卢象升也陷入沉思,突然惊叫道:“陛下,洪逆会不会假意与我军隔河对峙,吸引我们的注意力,却偷着从其他地点派兵过河呢?”
“很有可能!”朱由检倒吸一口冷气道,“河堤太长了,郝永忠和李来亨虽然各率三千骑兵往来巡逻,也不一定就能撞上敌军。一旦敌军从两侧包抄迂回,我们就危险了!孟拱!”
“末将在!”
“向对岸炮击不要停,另外对大营周围也要严加戒备,所有人都要打起十二分精神来!”
“陛下,臣想与杨陆凯再各率一千轻骑去寻郝李二将。”卢象升也建言道,“万一叛军渡河,便可及时截杀。”
“那就有劳兄长了,也只好如此。”朱由检望着浓重的夜色叹了口气,心想洪承畴到底要耍什么花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