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变蛟与曹文诏、杨陆凯分兵后,率领二百铁骑马不停蹄,径直穿过魏县与肥乡县,不到傍晚已经抵达广平府城外。
广平府是北直隶八府之一,规模堪比保定、河间等府,城墙也修得高大雄伟。但现在还没到关城门的时间,广平府却四门紧闭。曹变蛟想着向守城士卒探问一下有关土匪的事情,没想到二百骑兵刚来到城外,城头却悬起白旗,有人高声喊道:“各位好汉高抬贵手,千万不要攻城!要多少粮食银两,你们说个数,知府大人尽量给你们凑出来,从城上系下去…”
曹变蛟听了哭笑不得,大吼一声道:“住口!我们不是什么好汉,我们是官军!谁是守城主官,赶快出来答话!”
孰料喊了半天也无人应声,曹变蛟正等得焦躁,只听城楼上一声清咳,一人打着官腔问道:“城下官军是哪里来的?谁是主将?”
曹变蛟抬头看时,见一人头戴乌纱帽,身穿青色官服,胸前是白鹇补子,便知对方必是广平府知府了。
原来明代对不同官品的官服有严格的规定,一至四品官官服为大红色,五至七品官为青色,七品以下为绿色。胸前的补子图案,有爵位者为麒麟,文官一品为仙鹤,二品为锦鸡,三品为孔雀,四品为云雁,五品为白鹇。而广平府最大的文官就是知府,为正五品,所以曹变蛟也不敢造次,在马上抱拳行礼道:“末将三边总督卢象升帐下参将曹变蛟,参见知府大人!”
这位知府却是官架子十足,只轻轻哼了一声,便语带不满地道:“本官是广平知府刘养粹。曹参将此来为何?”
曹变蛟忙答道:“总督大人奉旨南行路过大名府,听说附近有土匪出没,特命末将前来剿匪。”
他本以为说完这番话,这个刘知府肯定会感激不尽,就算不开城门放他们入城,最起码也得提供一些有价值的信息。孰料刘养粹却把脸一沉道:“卢总督既是奉旨路过,何必多管闲事?我广平府没有匪患,还请曹参将速回!”
这句话可把关宁铁骑的将士气坏了,有些脾气不好的已经开始破口大骂:“放你娘的屁!刚才是谁吓得连头都不敢露,一口一个好汉,又要粮食又送银子,跟三孙子似的!怎么,现在知道我们不是土匪,又神气起来了?”
曹变蛟也觉得心中十分窝火,然而他毕竟是将领,比普通战士城府要深一些,忙向上拱手道:“刘大人此言差矣。总督大人是奉旨追剿流贼,然贼匪本为一家,焉有路过而不剿之理,这怎么能叫多管闲事呢…”
还没等他说完,刘养粹却勃然大怒道:“住口!你一个小小参将,竟敢指责本官?本官对卢象升可太了解了,他在大名当了几年知府,给我们广平府惹的麻烦还少么?别以为现在他升官了就可以对本官发号施令,本官的上峰是保定巡抚,还轮不到他卢象升来指手画脚!这里没有什么土匪,现在天色已晚,尔若还不撤兵,本官倒要把你当作土匪,开弓放箭了!”
就算曹变蛟脾气再好,也受不了这种平白无故的责难,当即向城上沉声道:“刘知府,末将此来是奉命剿匪,你既不愿协助,末将也不强人所难。不过刘大人,连大名府的百姓都知道广平府城西的马服山上有土匪,你硬说没有,不知道是睁眼瞎呢,还是装聋作哑?”
关宁铁骑的将士们立即哄堂大笑起来,刘养粹气得指着曹变蛟大骂道:“你…你好大胆子,竟敢羞辱本官!你等着,本官非狠狠参你一本不可!”
“刘大人尽管参奏,末将还要去剿匪,恕不奉陪了!”曹变蛟强压怒火向城上一拱手,随即率领关宁铁骑继续向西赶路。
孰料在经过广平府西城门外时,突然从城墙上蹿出一个半大孩子来。众人不禁一阵惊呼,因为广平府城墙高达数丈,直接跳下来还不摔死?
仔细一看才明白,这孩子并不是直接跳下,而是用手扒着城砖的缝隙,从城上攀援而下。其身手的灵活程度,连关宁铁骑的战士们也感到敬佩。
守城士卒发现这孩子翻城墙出城后,先是大声喝斥,然而那孩子连理也不理,双脚着地后,便向关宁铁骑这边发足狂奔而来。这时竟有士卒向他开弓放箭,第一箭就差点射中他的小腿,幸亏他跑得快才幸免于难。
这回曹变蛟可真火大了,他向城头怒吼一声道:“他还是个孩子!再说他犯了什么错,尔等竟忍心伤他性命?”
可是城头的士卒仍再次开弓,准备继续放箭。曹变蛟怒不可遏,抬手便是一箭。他是关宁铁骑的副将,武艺仅次于叔父曹文诏,这一箭岂同小可,真是疾如流星快似闪电,正钉在那拉弓的士卒发髻上。吓得那人“妈呀”一声扔弓便跑,那孩子便趁着这功夫向曹变蛟狂奔而来,边跑边气喘吁吁地高呼道:“等等我!”
曹变蛟情知有异,便勒马等这孩子跑到马前。只见他看年龄不过十一二岁,身上的衣衫也很单薄,脸蛋冻得红红的,却很在意自己的仪容,先止步喘息片刻,整理了一下衣服才开口道:“学生吕元声,字闻正,见过参将大人!”
众将士都被这个小大人给逗笑了,曹变蛟也笑着问道:“不必多礼,你见本将有何要事,还非得跳城跑出来?”
这个叫吕元声的孩子却是一脸认真地道:“参将大人,你们真是来剿匪的么?学生知道哪里有土匪!”
“哦?”曹变蛟精神一振,忙问道,“在哪里?”
“就在城西四十里的黄粱梦镇!”吕元声急切地道,“学生就是那里人,愿为参将大人带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