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罪在不赦,求圣上明正典刑以正国法朝纲!”袁崇焕被朱由检一番话说得惶恐不已,跪倒在地连连磕头,汗水和着泪水涔涔而下。【本书由】
朱由检也在心中长出了一口气,暗道可算是把这个倔强的袁黑子给说服了。刚才他斥责袁崇焕不该擅杀毛文龙时,袁崇焕还颇为不服气,认为毛文龙罪大恶极,就该当场斩杀。即使自己有越权之嫌,也宁肯以大局为重,将毛文龙先杀了再说,哪怕事后遭到惩罚也心甘情愿。
“大局?”朱由检让袁崇焕气乐了,“你知道什么是大局?如果不是朕冒着生命危险及时赶到,皮岛上的乱兵早把你和你的部下剁成肉酱了,东江镇从此不复存在,这就是你的大局?”
袁崇焕回想刚才的险境,也不禁汗湿重衣,嗫嚅着道:“臣确实考虑不周,没想到毛文龙手下竟有如此悖乱之徒…”
“你不是考虑不周,是过于托大,老毛病了!”朱由检忿忿地道,“现在可好,孔有德、尚可喜、耿仲明三个人驾船跑了。大明和朝鲜没有他们的容身之地,朕料他们必会去投建虏。本来建虏没有水师,现在得了他们的船只和水手,不但随时有可能反攻皮岛,甚至会威胁到登莱乃至江浙沿海!你你你…你这不是给鞑子送大礼么?”
袁崇焕脸色苍白,却还心存侥幸地辩解道:“此三人兵微将寡,建虏又对海战一窍不通,因此并不可虑。而且祖大寿正在大凌河筑城,现已接近竣工。大凌河距广宁只有一百多里,已经深入建虏腹地。贼酋皇太极被我关宁军牵制,也就无暇偷袭皮岛了…”
朱由检立即打断他道:“你难道不知道《三国演义》中的蔡瑁、张允?他们虽然没多大本事,但可以训练曹襙的水军!若不是蒋干中计,只怕东吴早被北军荡平了吧?现在也一样,你怎么知道女真人就不能学会海战?至于祖大寿,他在建虏眼皮子底下筑城,‘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几万将士现在极度危险,你知不知道?”
“可是建虏连日来并未来攻城,皇太极似也有意求和…”
“你以为皇太极是怕了你了?”朱由检顿足道,“你太低估他的智商了!朕认为建虏之所以不急于攻打大凌河,一是前几个月天寒地冻不利用兵,二是皇太极故意任祖大寿筑城。待城池将成未成、士卒筋疲力尽之时,建虏再围城猛攻,将守军一举围歼。如果有援军,就稍带着连援军一块消灭!他为了怕祖大寿缩回锦州,还故意放些和议的烟幕弹,虽然骗不了朕,却把你袁大人给骗了,嗨!”
袁崇焕并非军事白痴,只不过之前确实过分迷信明军守城的实力,故此没往这方面想。如今让朱由检一点,袁崇焕登时醒悟,不禁吓得面如死灰,这才向朱由检磕头请罪。
朱由检长叹一声,压低声音道:“袁崇焕,你性格过于偏激,做事过于冲动,实在不适合承担辽东重任。实话告诉你,还在山海关之时,朕已经免了你的辽东巡抚之职,由高第接任。只不过朕让高第秘而不宣,大部分边军还不知道罢了。”
袁崇焕闻言恰如一盆冷水泼头,呆了半晌才黯然道:“谢主隆恩!”
朱由检见袁崇焕失魂落魄,斑白的头发因为刚才挨炮轰倒地而变得乱蓬蓬的,更显他的苍老,也不禁心生恻隐,沉吟片刻展颜笑道:“按理说你越权擅杀大将,朕确实该治你的罪。不过毛文龙不是没死么?这事也就算了。朕虽然不让你管辽东了,但还有用你之处,你也不要心灰意冷。”
袁崇焕闻言泪如泉涌,伏在朱由检脚下哽咽道:“圣上待臣天高地厚之恩,臣敢不…”
“行了行了,别老整那没用的。”朱由检笑着将袁崇焕搀扶起来道,“现在朕就要你助朕做一件大事!”
“臣万死不辞!”
“好!你马上随朕去宁远,然后赶到祖大寿军中,撤回所有边军!”
袁崇焕猛地一怔道:“圣上,大凌河不守了?”
“不守了!”朱由检决然道,“只要把祖大寿部完整地撤回来,你就立下大功一件;否则,朕罚你个二罪归一!”
“可是城池马上就要筑好,也消耗了朝廷百万粮饷。现在大凌河贮存了大量的军械、弹药、粮饷物资,足可坚守数月,若就这么放弃,实在太过可惜,请圣上三思!”袁崇焕心有不甘地道。
“你说的这些朕都知道,可是最宝贵的是人,你懂么,是人!!!”朱由检疾言厉色地道,“守的时间再长,到最后让鞑子一勺烩,连城带城里的东西,不是一样完蛋?现在祖大寿部是辽东实力最强的部队,尤其是还有崇瑶一手建立起来的关宁铁骑,朕决不允许他们葬送在大凌河!若真发生了这样的事,朕到九泉之下也无颜面对崇瑶!”
袁崇焕做为宁远之战的亲历者,自然知道朱由检与李崇瑶二人之间不渝的深情。此时见朱由检神情激动、双眼泛红,他虽然还是有些不太相信皇帝的判断,却也不敢再出言反对了。
不过沉了片刻,袁崇焕还是忧虑地道:“既然圣意如此,臣自当领命。但祖大寿麾下都是辽东人,最近在大凌河附近开垦了不少荒地,臣怕他们舍不得那些田产…”
“所以朕才要你袁大人同行嘛!”朱由检从半是甜蜜半是痛苦的回忆中蓦然惊醒,勉强笑道,“祖大寿为人桀骜不驯,朕看也就是你能降得住他。好了,现在时间紧迫,把皮岛交给你的部下,咱们即刻登船启程回宁远!”
可是二人下山来到海岸边,却全都傻了眼。只见狂风自西向东横扫海面,激起怒涛翻滚,比前两日更为猛烈。忽听“咔嚓”一声,二人惊抬头看,却是袁崇焕座舰上的主桅禁不住如此大的风力,竟然生生折断栽入海中,转瞬间即消失得无影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