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文蕙静静的看着冰纹窗子外摇曳的树影。那里有她的两个小丫头秋碧和绿芽在忙活着。
秋碧穿着一件六成新月白的白凌子背子,葱绿色的撒花裤子,梳着一对丫角,别着几朵很碎小的绢花,显得小脸很是可爱。
此刻她的小手里拿着一把竹剪子,正在剪一支开的正艳芍药。剪完后,端详一下,迳自拿着,回到了屋里。
“姑娘,看,这朵开的这好,给你别在衣襟上好吗?正好配你那件水绿色折枝百花羽缎的衣服。”文蕙没有回答。秋碧将花儿伸到文蕙的面前,“姑娘,姑娘,你看啊.”文蕙被花枝一晃,才惊觉。“唉!”
陈文蕙叹息了一声。这是第多少次了,陈文蕙都数不清了。已经一个多月了,文蕙还是会忘记自己的名字是“陈文蕙”,还是会在丫鬟们叫“姑娘”的时候忘记是在叫自己。
一个月前,陈文蕙还是二十一世纪的小白领,每天上班,购物,交男友,泡网过着惬意的生活。一场车祸把她从二十一世纪送来了这里,不,确切说是把她的灵魂送来了这里。
到这里一个多月来,陈文蕙只是知道自己是个六岁的小姑娘,而这里是在古代,但并不是自己知道的汉唐宋元明清,好像是一个平行空间。这里的书本是用的简体字,所以,陈文蕙庆幸自己虽然穿越了,但是没有遇到一般女主角都会遇到的问题,就是因为不会写毛笔字,不认识繁体字变成文盲的事情。
在这里文蕙的父亲名叫陈远恒,是自己所在的小县城安城里的知县。母亲白氏是京城白家的庶女,这一点是从母亲的陪房妈妈那里听来的。文蕙还有两个哥哥,大哥陈文俊,今年十三岁,二哥陈文麟,今年十岁。
陈文蕙的本体很虚弱,之前更是一病不起,医生本来断言她活不了几年的,能活到十岁,全赖精心呵护和大量的补药。即使这样,陈文蕙在六岁的时候还是夭折了。
这样却便宜了二十一世纪的陈文蕙,许是名字相同的原因,陈文蕙穿越而来,很适应这个身体,完全没有半点虚弱的感觉。
此时,陈文蕙接过这支花儿,欣赏着艳丽的花朵,一边在心里思量,一定要尽快适应这里的生活。既然老天开恩让自己又多了一次生命,那就要把握住,活出精彩来。活在当下,这是二十一世纪的白骨精们信奉的神律。
首先要摸清楚这个家庭的状况,其次要摸清楚这个时代的状况。想到这里,陈文蕙回头喊了一下自己的大丫鬟飞光。飞光穿着银红茧绸的比甲,墨绿色的裙子,裙子边绣着星星点点的小花,不起眼,却很精致,她和另一个丫鬟吟红都是文蕙的大丫鬟。本来她们都是文蕙的母亲白氏的丫鬟,白氏怜惜女儿幼小,又是个病身子,怕小丫头照顾不周,就把身边两个得力的丫鬟给了文蕙。
飞光已经十五岁的身条尽显俊秀。她声音温和,说:“姑娘,要不要躺一会子,已经在窗口这么久,当心被风扑到。”陈文蕙说:“没事,飞光,你去看一下母亲在哪里,我想母亲了。”说完面上不露,心里却恶寒一下,貌似这个母亲还没有二十一世纪的陈文蕙大,但是六岁的小姑娘依赖母亲这是很正常的。
飞光笑了:“姑娘,平日这个时候正是太太理事的时刻,这一阵子,因为姑娘的病,太太已经有好一阵没有理事了,一定积压了不少,估摸着,再过一刻钟就会回来,要不,我让绿芽去看看?”
陈文蕙点点头。绿芽是和秋碧一样都是在这里买来的,都只有八岁,面目清秀,已经被调教的有模有样,绿芽很听话,立即放下手中的水壶,出去了,陈文蕙看着这两个只有小学生年龄的丫鬟,在心里感叹,幸好穿过来是做主人,看古人用起童工来毫不手软啊。
感叹了一下,就装作不经心的问着:“母亲这样忙,都忙什么啊?”飞光说:”左不过是这个宅子里的事情,不过今天可能多一点,我才看见前头有庄子上的人来,可能有庄子上的事情请教。”
嗯,看样子这个家里还是有家底的。刚穿过来的时候,看到这满堂的家具,丫鬟都穿绫罗,就知道是到了富人家了。那一阵子躺在床上休养身子,虽说对周围的事情了解不多,但是这家人对她很是关怀,两个哥哥总是忧郁的看着她,小的那个哥哥还会掉眼泪,父亲很英俊,也很慈爱,母亲年轻又漂亮,更是衣不解带的照顾她,事事亲历亲为,让奶娘都插不上手。
想到这里,文蕙心中暖暖。上一世虽然自由独立,唯一遗憾就是父母早就离异,使得文蕙心里总是冷冷的。父母离异后各自组建有新家庭,唯有她是多余的,虽然不缺吃喝,甚至父母亲戚都分外疼她,但是她总觉得像是隔着什么,象是一直在做客一样。
穿到这里后,虽然时候不多,但是家人总是围着她,爱怜她,让她的心里暖暖的。文蕙又问了一下:“庄子?我们家不是京城的吗?怎么这里还有庄子啊?”
飞光诧异的看着文蕙,笑了:“姑娘可见是身子好了,都关心起这个来了。我们夫人可是最会掌家的,跟着老爷一来到这里,就拿出了嫁妆,买了二百亩的一个庄子,还有两座山林呢,指望着能有些出息,补贴家用。今天就是庄子里来人请示,这种新庄子事情最多,要好一阵才能打理妥当。”
文蕙听了后说:“姐姐,你真是厉害,懂这么多啊?”飞光噗嗤笑了:“呦,姑娘今儿是怎么了,都夸起我来了,我可会什么啊,不过是会个针线,外面的事儿啊,一点都不懂,比起夫人身边的紫玉姐姐和青霜姐姐可是差远了。”
正说着,门口一阵喧闹,母亲带着几个丫鬟一阵风一样走来,虽说快,但是身姿步态说不出的优雅。
白氏穿着镂金百蝶的上衣,外面罩着掐牙背心,天蓝色的马面裙上绣着水草纹,一看就知道会客的衣服还没有换就来看女儿了。
白氏进到屋里快步来到窗前,一把把文蕙小小的身子揽到怀里,关爱的说:“蕙儿,今儿觉得身上怎么样?”
回头又问奶娘和飞光:“姑娘今早进的饭多吗?药喝了没有。”得到肯定答复后,又仔细的看文蕙。
文蕙只觉得被暖暖的包围着,舒服的不想动弹,前世没有得到的母爱一下子如此轻易的来到身边,让她有些适应不了。前世少时,为了吸引妈妈注意,她装过病,从高地方故意跳下来摔伤过,考过高分,得过大奖,可惜,没有一样能换来妈妈的关怀,为此她曾经耿耿很久。现在,什么都没做就被母爱包围着,得来的太容易了。这个感觉比她无数次梦想的还要好。原来她的想象力是如此贫乏,没有想过母亲的怀抱是这样的温暖。
想着想着,眼泪掉了出来。白氏吓一大跳,只当女儿的身体又有变化,忙拿脸贴向文蕙,一叠声的说:“蕙儿,这是怎么啦,哪儿不舒服?”白氏的脸上今天用了淡淡的胭脂,闻起来香香的。“没什么,就是生气,母亲怎么这会才过来?”
白氏感觉女儿的脸温温的,不是前一阵子发烫的样子,定下心来,闻言笑了起来。“蕙儿还会生气呀,真真难得。母亲是去前院理事了,这才耽搁了。”
“理事?那是干什么啊?”“哈哈”白氏搂着女儿笑着:“我们女人家,就是要管理田亩,处理内宅杂物,这样你父亲才能在外面安心前程啊。”
陈文蕙看着母亲白氏白润的脸庞,鸦青的头发上戴着金镶珍珠的珠花,阳光透过窗子照的那莲子大的珍珠闪出一片光晕,文蕙突然觉得很享受这种休闲时光,和白氏继续说着话。
白氏很钟爱女儿,顺着女儿的问话说了很多家里的事情。接下来的几天里,陈文蕙每天都缠着白氏问很多问题。这些问题大多是这个家里的问题,比如仆役们的职司,还有京里家中的亲人情况,大哥,二哥的一些事情等等。六岁的孩子正是问题多的时候,白氏的两个儿子这么大时也是很多问题,白氏只当是女儿想念京城里的姐妹了,所以白氏也没有怀疑,反而欣慰女儿的病情渐好,身体一天天强起来,表现的更像个正常的孩子。
陈文蕙的两个哥哥每天都要去书房,那里有个秀才专门教导他们。大哥陈文俊有些沉默,一副少年老成的样子,二哥陈文麟就比较活泼,两个人每天一下学就飞跑来看望妹妹。陈文蕙的父亲居然是这个小县城的老大,就是知县大人,每天要在前衙门工作,处理政事后第一个去的地方也是陈文蕙的卧房。感受着家里人的关心的疼爱,文蕙渐渐的爱上了这个家,前世的心理创伤慢慢被抚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