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穷尽的毁灭流光自天穹而落。
漆黑巨神的眼瞳之中却没有半似属于智慧生灵的恐惧之感,而只有更加森冷而漠然的神性,瞬息间,“死亡”的气息轰然扩散向四面八方,斯提克斯踏步向前,以“铸”的神力无止境强化着躯体,将每一寸肌体中潜藏的能量压榨到了极限!
在漆黑巨神不惜一切代价的强化催动之下,那名为“今宵落幕”可怖之理终于是被提升到了当前躯体可承载的极限,悄然间,原先只是虚影的漆黑的冥府之河化作了实质,自虚空之中蜿蜒而出,逆反了引力,席卷向那天穹而落的毁灭辉光,令一切的命运支流强制性的向“死亡”收束!
在这自天穹而落的毁灭辉光之下,就算是将“今宵落幕”催动到极致的祂也敢说是有十足的幸存可能!
这是已抵达了常世结构承载极限的力量!
数千米加速装置带来的恐怖动能,连接恒星大源带来的在无尽光热,以及其上萦绕着的“天谴”“宿命”“审判”等概念,让其彻底成为了极度针对“斯提克斯”这一存在的大杀器。
倘若真的被命中了的话,只此一击便足以将这尊冥府巨神绝灭!
下一瞬,向着天穹席卷而上的漆黑冥河终是与那“天谴之剑”的光辉相互碰撞!
寂静。
只有寂静。
没有震颤天与地的恐怖轰鸣,而只有这令人不安的寂静。
因为……在那“天谴之剑”的光辉与“今宵落幕”招至的冥河碰撞的瞬间,两个针锋相对的“理”便被激起了全部的力量,激荡起了不可思议的毁灭波动,将一切非自身的概念排斥了出去,短暂的制造出了近乎于概念意义上的“真空”,令支撑着声音存在的基础崩塌,或许也只有在那更高的以太层乃至星界层之中,方可听到这一丝丝来自万象的哀鸣。
在“今宵落幕”的轰击之下,如摧枯拉朽般,“天谴之剑”的外层便被直接击穿,虽说表面上取得了优势可这却没有令斯提克斯的内心之中的莫名预感被按下,反而还令不详气息再次袭上心头。
这一击对天谴之剑而言是毫无意义的。
以天谴之剑本身庞大的体量,纵使被直接破坏掉这一部分,也丝毫不会影响到整体的效果,凭借那恐怖质量带来的庞大动能,在这接触到的一瞬间,除了“今宵落幕”笼罩下的双拳外,漆黑巨神全身的骨骼尽皆开始了骇人的连环崩碎。
恍惚间,作为象征死亡的神之孽子,斯提克斯仿佛看见“死兆星”在天穹闪耀。
那是祂自己的。
将敌人在自己最为之自傲的领域将其击垮,正是巴萨罗谬的拿手好戏,只有这样,他的心中才能够得到一丝丝十分恶劣的快感。
散播死亡的神之孽子在死前却看到了自己的死兆星,再没有什么比这更为讽刺的,明明巴萨罗谬并没有说话,可斯提克斯的内心之中却还是分明的感受到了那溢于言表的轻蔑与嘲讽。
仅仅如此吗?
这种极度的荒谬反差感,顿时令斯提克斯的心中升腾起了难以自抑的愤怒之火。
在巴萨罗谬带来的死亡压迫之下,漆黑巨神的灵魂终于借助这股压力发生了蜕变,仿佛有一层最后的束缚终于破碎,令那隐藏在灵魂中的本质浮现。
在那被“天谴之剑”的辉光压抑到极限的一丝黑暗中,有实质的水晶之簇兀自生长而出,硬生生的顶着天“天谴之剑”生长,转瞬之间,便将整个大地都覆盖,然后破碎为晶尘、钻入泥土之中,将整个大地化作漆黑而透亮的水晶。
大地被连接为一个整体,如平整光滑的镜面,看不到一丝的缝隙,隐约的给人以坚不可摧的质感。
混杂着怒火,在死亡压力的逼迫下,斯提克斯已是失去了理智,将一切的一切都投入到了这一击之中了,哪怕是在如此拼命之后,最后换来的还是死亡这种结局也毫不理会,不惜一切代价的将生命、灵魂、意志燃烧到了极限,将存在本质融入到了这一片大地中,试图如先前的尘世巨蟒般将大地纳入自己的循环,然后正面击溃巴萨罗谬的一击,证明自己。
望着眼前突然发生的变化,巴萨罗谬却丝毫不认为自己的攻势可能被接住,不仅没有担忧,反而心中的战意越发炽盛!
正该如此!
对于巴萨罗谬那恶劣的性格而言,只有在对手拼尽全力将自己的生命都燃烧之时,将对方正面击溃,心中那永不止息的欲望方才能够得到一刻完全的饱足!
悄然间,又是些许属于“龙”的狰狞特征攀爬上了赤红机神的身躯,令得巴萨罗谬的银灰色眸子转变为金红色的竖瞳。
——红龙式歼灭机关.巴萨罗谬,正式加入战斗!
一瞬间,更为灼目的赤红色自“天谴之剑”的机关中钻出!
那道身影……毫无疑问,这种骇人心神的气魄,在凡人的心智之中,除了神这个一个词汇之外,还有什么样的词汇可以形容?
那正是神!
以冷硬顽固之钢铁组成的威严轮廓,身负千百重烈日织就的辉煌光翼,极尽人间一切赞誉荣耀的……赤红机神!
只是一瞬,赤红机神便以手中纯粹由“天谴”“审判”以及“宿命”等概念组成的光辉巨剑,硬生生的劈在了“今宵落幕”以抹杀之理构就的防护层,带着毁灭从天而降!
这一刻,在巴萨罗谬的身后有莫名的河流再次从虚空中蜿蜒而来,虽说与“今宵落幕”制造的漆黑冥河一般同样带着让事物被收束向死亡的意味,在根底上却绝非是向斯提克斯手中那种强制性的虚无之“死”。
那是充斥着“生”之气息的“死亡”之宿命。
——生命固然是必将终极之物,万物皆将走向死亡……
——但是,这绝非是没有意义的故事,也绝非是悲伤与绝望的故事!
新的“法理”于旧的“法理”中诞生。
悲鸣声因此迸发
无用无用无用无用无用!
燃烧生命无用!燃烧灵魂无用!燃烧意志无用!
若只是单纯有了拼命的觉悟就可以战胜强敌,那巴萨罗谬日以继夜的锻炼还有着什么意义?那巴萨罗谬为之付出的无数苦心岂不是成了笑话?
巴萨罗谬的这从天而降的一击,分明的诠释了这个道理,让斯提克斯刚才不惜一切代价构筑的反击直接化为乌有,以绝对强力的姿态正面将其一切的骄傲击溃!
无!用!!
巴萨罗谬的力量比斯提克斯更强!巴萨罗谬的意志同样也比斯提克斯的更强!不论从哪个方面来讲,他都是毫无疑问要远远强于斯提克斯的,他有的巴萨罗谬都有,甚至还更强,斯提克斯又怎么可能有理由击溃这般恐怖绝伦的赤红机神呢?
自是没有。
理所应当的,漆黑的巨神被赤红的机神击溃了,在瞬息间,那“今宵落幕”以抹杀之理构成的防护层,便被巴萨罗谬那带着全新的“死之法理”的巨剑整个从中心一分为二!
未曾等斯提克斯意识到这个事实而生出愤怒,直接将漆黑巨神击溃并一分为二的巴萨罗谬反倒是先一步的生出了愤怒和不满。
这是完全出乎他所意料的脆弱,简直可以说是外强中干,还没有等到他的战意酝酿到高潮,斯提克斯的“今宵落幕”竟是已被生生斩碎。
就这?
就这就这?
在身后千百重烈日组成的辉煌光翼的推动下,赤红机神站立于云端,俯瞰着身下无比渺小,整个身体都被从头处一分为二的漆黑巨神,其中的巴萨罗谬饱含不满的质问道:“斯提克斯,你的全力就只有这么点吗?!”
——当然不啊!
漆黑巨神本是想这么回答,以高声咆哮和全然盛怒的落幕一击回应,可是在这个时候,祂却发现,在认知到自己失败的这个现实的时候,便有莫名的情绪突然自心中开始浮现,某种近似于病毒的未知之物,抓住这个机会,开始在思维之中疯狂扩散,挤占原本属于斯提克斯的计算资源和思考资源,令斯提克斯这个原主反而逐渐失去了操控自己身体的能力,连努力动弹一下这种简单的动作都做不到。
最初或许只是一抹野火,可是在斯提克斯内心因为落败浮现的负面情绪灌溉之下,便化作了足以燎原的火海,让斯提克斯的意识被挤到了一旁,最后连操控自己身躯的能力都没有了。
转眼之间,这具身躯已是换了主人。
甚至在这个时候,斯提克斯的心中还不断的浮现莫名的平静之感,完全提不起一丝别的念头,只想要沉沉的睡去,恐怕只要再来这么一会,就连心中的每一个念头都快不是祂的了。
历经亡灵集合意识和普罗布斯这两位前任操控者,斯提克斯终于是也和祂的前辈一样,最后莫名的落得了被体内异物占据身躯的下场。
超乎逻辑的直觉让巴萨罗谬似是感觉到了斯提克斯此时的异样,本能性的皱起了眉头,隐约间,他似是还感觉到斯提克斯的体内还藏着一个让自己生出亲切熟悉之感的小物件。
可惜,大抵是因为身处“红龙化”状态的缘故,更近乎于兽类的野性意识占据了他的脑海,再加之还未能得到满足便结束了战斗,心中那股愤怒得不到发泄,更是因此强行压抑反而炽盛了数分,令暴躁之意几乎快要将意识冲垮,彻底化作无智的恶龙朝着眼前的一切大施破坏以此权作是发泄。
大脑未做思考,此时的巴萨罗谬完全不想要去理会那些会令他的不满增加的麻烦事。
因为质问得不到回应,他心中的火焰更加炽盛,赤红的机神微微偏头,用极为恶意的语气说道:“原来……你的极限真的就只有这么点吗?”
忽的挥剑。
于是,便是有血花飞溅,手臂飞起。
巴萨罗谬自言自语道:“我应该说了不止一次,我很讨厌你这种家伙,很讨厌很讨厌的那种讨厌。”
“你知道为什么吗?”巴萨罗谬问道,却并不指望着对方回答,自顾自的给出了答案:“因为啊……你太弱了!”
赤红机神念头一动,于是,那一条直接击溃了“今宵落幕”所化漆黑冥河的“死之长河”再次自虚空之中蜿蜒而来。
即使是思维资源几乎已经被全部挤占,可凭借着灵魂中最后从属于自己的本质,斯提克斯却是分明的感受到了,这条看上去比自己的冥河清澈几分的死之长河的本质。
在表现上,构成这条河流的未知“死之法理”几乎与自己“今宵落幕”的法理完全一样,不,或者说,这本就是一种“理”的两个不同侧面而已。
——等等,不、不、不!!
——这绝非是“今宵落幕”的亚种!
只是瞬息,在思考后,斯提克斯却是得出与自己最初认知截然相反的结论,否定了那个看似合理的解释,而得出了一个完全近乎于荒谬的结论。
感受着对方的情绪,巴萨罗谬忍不住的大笑道:“是的,你没猜错,这确实是不是你的'今宵落幕',而是我在刚刚那段时间内通过你的'今宵落幕'创造的一种全新的法理。”
他悠然的给出了答案:“我早就给过你明示了,生命从来不是积累痛苦的过程,也并非是悲伤与绝望的故事。”
“死亡并非是毫无意义的,而是在全新之物的诞生前的一个必然状态。”
“生命并非是毫无意义的,而是在必然死亡到来之前的一个升华过程。”
巴萨罗谬下了断言,毫不犹豫的说道:“这就是你败给我的原因了。”
“连作为生命的一生都未曾体会过的你,想要在这里妄言死亡是必然的,想要让人遵循着你的话语拥抱死亡,这也未免太过轻慢一点了吧?”
未曾事人者,焉敢事鬼也?
未曾知生者,焉能知死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