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虎瞪着钟静,声音有些嘶哑:“钟静,我问你,内卫的事情是不是你从我这里听过去,然后告诉给小姐的?”
“是!”钟静平静地道:“你当时无意中说出了这两个字,你自己完全没有意识到,但对于我们这些做情报工作的人来说,这两个字里透露出来的信息太多了。小姐知道有内卫的存在后,没费多大功夫,就将这些人查了出来。”
果然是这样,唐虎痛苦地扯掉一边的眼罩,眼泪抑不住地流下来,他似乎看到,躺倒在雪地上的无数战友向他伸出双手,在大叫着,虎爷,还我命来!
怒火在胸中熊熊燃烧,他的手慢慢地摸向桌上的刀鞘,紧紧地握住了刀柄,对面,钟静仍然平静地坐在哪里。
“如果你不将内卫的事情透露出去,那么纪思尘就完全有时间提前通知我们定州事变的真相,我们也就能做出相应的反应,数万将士不至于埋骨沈州,陈泽岳也不会断掉一双腿,钟静,你做的好事。”唐虎吼道。
“虎子,当初将内卫告知小姐之时,我们谁都不知道后来的事情,只是出于一种本能,将这些人全部查了出来。至于后来小姐策划这件事的时候,内卫自然要全部被控制起来。”
“也就是说,这件事从头到尾,你都是参与了的,你都是知情者,对不对?”唐虎道。
“对!”钟静道。
“那你知不知道,这件事情无论成功与否,大帅,我都会陷入绝地,九死而一生?”唐虎几乎是从牙齿缝里迸出这几个字来。
钟静垂下了头,垂下的发丝挡住了她的脸庞,唐虎看不见对方的神情,咬着牙,唐虎问道:“你知道吗,我问过邓鹏,如果你老婆知道你马上就要死了,她会怎么做?你知道邓鹏是如何回答我的吗?”
钟静抬起头来,“她妻子一定会飞奔到他的身边,是吗?”
“你知道,你知道,那你为什么明知道我有很大可能会死,却漠然视之?”唐虎吼道,“你是我的妻子吗?”
钟静默然,在清风的命令与唐虎之间,她的确选择了前者。
“钟静,我想最后问你一句话,我希望你真心地回答我!”唐虎痛心地道。
“你真心喜欢过我吗,你是心甘情愿嫁给我的吗?还是你只是奉了小姐的命令来嫁给我?”
独眼紧张地盯着钟静,紧紧扣着桌沿的手暴露了唐虎的心情。
“虎子!”钟静站了起来,走到他的身前,“你知道我没有跟着小姐之前是干什么的吗?”
“我当然知道!”
“是啊,从我踏入江湖的那一天开始,我便开始见识这个世前的尔虞我诈,勾心斗角,我一个女子,在江湖之上生存是何等的不易,不论我多么小心,但我终于还是不免落入了陷阱,被围攻受伤,奄奄一息,孤寂地等死地时候,我幸运地遇上了小姐。”
钟静慢慢地道:“小姐救活了我,替我杀了所有的仇人,从那时候起,我便一直跟着小姐了,开始我以为,从此我便洗白了,脱离了那个腌脏地江湖,可以光明正大,堂堂正正的生活了,嘿嘿嘿!”钟静忽然笑了起来。
“我错了,我大错而特错,我脱离了小江湖,却进入了一个更大的江湖,在这个更大的江湖里面,我才真正见识了什么是阴谋诡计,什么是勾心斗角,什么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以前的我,刀剑再利也只不过能杀数人数十人,但在这里,只消一动念之间,便是成百上千上万的生命消失。我迷惑,我痛苦,我不知道怎么办。只能跟着小姐,一步一步向前,越往前走,便越不能回头。”
“虎子,你问我是不是真心地想嫁给你,我现在就可以肯定地给你答案,我是真真正正地心甘情愿地想嫁给你的,你别忙着反驳!”钟静抬手制止了想要说话的唐虎,道:“在这些年中,我看多了世间炎凉,人生百态,什么是爱,我觉得那就是一个笑话。小姐爱大帅么,当然爱,甚至爱到了骨头里,但事到临头之时,小姐也毫不犹豫地便将大帅也一齐算计了进去,大帅爱小姐么,结论恐怕也是爱的,但为什么统计调查司里会出现内卫?大帅也并不是完全信任小姐的。”
“只有你,虎子,你没有任何心机,你虽鲁且直,你的心便似是一片世外桃源,丝毫没有受到这个世间的玷污,很早以前,我便知道你对我的心意,但我一直在犹豫,但慢慢地,随着我看到的越来越多,便愈发觉得你的可贵,你的难得,像你这样的男子,这世间只怕已是万中无一了,上天眷顾我,让你喜欢我,我还有什么好犹豫的呢?”
唐虎看着眼泪一点点自脸上洒落的钟静,无力地坐了下来,“我为什么不能在你将死之前飞奔到你的跟前?”
“那是因为我欠小姐的,我要还给他,小姐曾说过,大帅如果死了,她便陪大帅去死,其时,那时我也是这样想的,你死了,我便陪着你一齐去死,既还了你小姐的,又能与喜欢的人一齐共赴黄泉,也算是不错的结局。”
“这便是我的答案!”钟静站在唐虎的面前,泣不成声。“我知道你心里恨我,所以,我遣散了所有的仆人,便等着你回来,让你亲手杀了我。”
唐虎捂住脸,泪水仍是从指缝间流将出来,痛苦地嚎叫了几声,唐虎背转身去,挥挥手:“钟静,你走吧,从此我们再没有任何关系了。”
钟静摇摇头,“我不走,要么你杀了我,要么我就还是你的妻子!”
唐虎霍地跳了起来,“你这是在逼我吗?”
“不,我不是在逼你,我是在逼我自己,我不想放弃你,因为我知道,你是这个世上最为珍惜我的人,我不会错过,除非我死了。”
“钟静,是我错了,我不该让你嫁给我,我们本来就是两个世界的人,你貌美如花,我丑陋如斯,还是一个残废,你武功高强,当世没有几个敌手,而我唐虎,即便在定州,胜过我的人也不知凡凡,你聪明胜我百倍,才貌胜我百倍,这个世上有的是喜欢你的人,你走吧,我唐虎这样的人需要的是一个知寒知暖的娘子,为我生儿育女的娘子,为我烧饭洗衣说话解闷的娘子,不是你这样的女强人。我在你面前,自惭形秽,自愧不如,你走吧!”
钟静面色煞白,“虎子,我也能做到这些,我欠小姐的我已经还了,从此我便只是你的娘子,不再是统计调查司的将军了!”
唐虎背转身去,不看钟静。
钟静忽地后退了几步,“好,虎子,我明白了!”突地屏指如戟,哧的一声,反手戳在自己的丹田之处,一声闷哼,钟静的嘴角立即渗出血来。两腿一软,坐倒在地上。
听到身后的响动,唐虎转过身来,恰好看见钟静两指倒戳在丹田之上。不由大惊,“你干什么?”飞奔向前。
看着窜过来的唐虎,钟静笑了,“虎子,你还是关心我的啊!”反掌重重地再一次击在丹田之上,嘴张开,卟的一声,一大口鲜血全喷在了抢过来的唐虎身上。
“你疯了,你这个疯女人,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唐虎一把抱住钟静软绵绵的身子,痛心疾首地喊道。
依偎在唐虎的怀里,两手紧紧地抓着唐虎的衣裳,钟静嘴里虽然还在涌着鲜血,但脸上却在笑:“虎子,我自废武功,从此以后,这世上就没有武功高强的钟静了,只有一个对你知寒知暖,为你生儿育女,烧菜做饭的娘子了!”
“来人啊,来人啊!”唐虎大吼道。
门外的亲卫抢进门来,看到房里的状况,不由都是呆了。
“快去请桓熙大夫过来,快去,快去!”唐虎吼道。
“将军,桓熙大夫不见得请得动啊,我去请桓秋大人过来可好!”
“去请桓熙,带人去,他要不来,就给我绑了抢了,总之我要桓熙大夫!”唐虎凶神亚煞地喊道,亲卫吓了一跳,几步窜出屋去,边跑边吩咐道:“你们两个,跟我去桓神医府上,你,去多找些弟兄来,预备着将桓大夫抢过来!”
房内,抱着钟静的唐虎痛心疾首,“你这个疯女人,你这个疯女人!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我不想失去你,虎子,我不想失去你!”钟静喃喃地道,终于头一歪,昏倒在唐虎怀里,一屁股坐在地上的唐虎,终于嗷地一声大哭了起来。
大帅府,李清独坐在书房之中,正在翻看一本书,李敢走了进来,“大帅,刚刚虎将军的人将桓熙大夫从府里抢走了!”
“你说什么?”李清眨巴着眼睛,看着李敢,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刚刚听到的话。
“虎将军派人将桓熙大夫从府里抢走了,听说是虎将军请桓大夫过府救人,桓大夫不从,虎将军的部属便一涌而上,将桓熙大夫抢走了!”
“出了什么事了?”李清皱起眉头。正在迷惑间,李武疾步走了过来,“大帅!”
“是不是虎子那里出了什么事?”李清问道。
“是,刚刚跟虎子的一个亲卫回来禀报,钟静自废武功,虎子抢桓大夫过府就是为了救治钟静!”
李清的手一抖,怔了一会儿,才点点头,“这样也好!”
“可惜了钟静这一身武功了。”李武叹息道:“她的功夫,便是放眼大楚,也是屈指可数的了。”
李清看着他,“你错了,定州不缺一个武功高强的人,但虎子却缺一个好婆娘,现在,你不觉得更好么?”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