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清已走了很久,两个孩子也被宫女抱到隔壁的房中,烛火熄灭,只余清冷的月光透过窗棂,映着倾城白皙的脸庞,睁大双眼的倾城死死盯着那薄薄的木板,缩在被窝中的双拳紧握,心中犹如惊涛骇浪,一波又一波地袭击着她脆弱的心防。
原本已被袁方打动的她,今天被李清轻轻的几句话,似乎又被击得粉碎,不是什么甜言蜜语,却无意中触及到她内心深处最柔弱的地方,自己是坚强的,但自己也是一个女人啊!
隔壁传来两个孩子哇哇的哭声,随即响起宫女的轻哄声,倾城猛地拉起被子,将自己紧紧地捂住。眼前一片黑暗,黑暗之中,却似乎浮现出一张清晰的脸庞,那是皇帝哥哥的。
“吾能舍弃皇位,你就不能舍弃丈夫么?”拼命捂住耳朵,但那低沉的,略略有些沙哑的声音仍然清楚地钻进耳朵中。
眼前一花,天启的面容渐渐隐去,李清的脸庞慢慢地浮现,嘴角微微勾起,带出一抹笑容,“今天你输给了我,那你一辈子都会输给我,你是我的女人!”洞房花烛夜,李清将自己打翻,按倒在地上时,说出的第一句话。
两张面孔交相出现,越来越快,倾城只觉得头昏目眩,一阵阵天旋地转,“不要逼我!”她一声尖叫,屋外侍候的宫女们大惊失色,抢进门来,灯光亮了起来,所有的幻影都消失无踪,“公主殿下,您怎么啦?”
一位老嬷嬷轻轻地揭开被子,倾城泪流满面,手指死死地掐着掌心,“我没事,你们都出去!”
“可是…”
“出去!”倾城厉声喝道。
房间里恢复了寂静,灯火灭去,倾城在月光之中,举起双手,掌心,指尖掐破之处,渗出一滴殷红的鲜血,在惨白月光下,是如此的醒目。
“你是皇室的血脉,倾倾,你记住了,你首先是大楚公主,其次你是倾城,再次你才是李清的夫人,定州的主母!”天启的话犹如重锤,一记一记地敲打着她的心房,捂住心房,倾城在被子中紧紧地蜷缩成一团。剧烈的抽搐起来。
候府大厅,灯火通明,李清笑容满面,坐在首席之上,两边,尚海波,路一鸣,还有刚刚升任卢州知州的付正清一边相陪,唐虎也陪坐一侧,铁豹而忙着给各位大人的杯子中倒上酒。虽然时间已不早了,但今天曰子不比一般,几人的兴致都还是高昂得很,既是庆贺李清再添子嗣,同时,对于目前中原的局势,他们也有太多的事情要向李清汇报。
“大帅喜得佳儿佳女,不知大帅可曾赐名?”尚海波笑道。当初霁月得子,李清可是当场赐名为安民。
李清这才醒悟过来,先前只顾与倾城说话,却还忘了给孩子取名,笑了笑,在脑子中盘桓一阵,道:“嗯,就叫济世吧,济世安民,叫着也顺口,女儿就叫心怡吧,哈哈哈!”
尚海波在脑子里咀嚼片刻,脸上露出喜色,嗯,大帅这名子起得好,“济世安民,安民虽然长子,但却排在嫡子之后,好,好得很,看来大帅还是相当清醒的。”如同吃了一枚定心丸,尚海波从里爽到外,“大帅喜得嫡子,这是我们定州的大喜之事,大帅,这庆祝之事可不能马虎啊,当慎重安排,遍传定州下属各地。”
李清皱起眉头,“如今北方大战正酣,眼看着我们在全州也要开打,一切以战事这重,这庆祝嘛,倒也应该,但规模不宜太大,只局限在一个小的范围之内,在候府之内摆些酒宴即可吧?”
尚海波正色道:“大帅,这事可马虎不得啊,前方战事再激烈,此事也不能从简啊,这是大帅的嫡子,是大帅将来的继承人,是定州的少主,怎么可以随意?”李清手里转动着酒杯,知道尚海波的意思其实是在说,长子安民的百曰宴可是举州大庆,整个定州城可都是参与了这场盛事,如今嫡子济世的庆祝,一定不能比那个规模差。
嘴角露出一丝莫名的笑容,正想说话,一边的路一鸣已笑道:“老尚,二公子方才出世,这庆祝之事总得等到满百曰之时,我们有大把的时间可以商量安排此事,何须急在一时?大帅今天刚从前线返回,我们还是请大帅给我们说说战事吧?”
尚海波点点头,“也好,不过这事咱们也得及早筹谋,免得到时手忙脚乱!”
路一鸣看着对面的尚海波,眼中闪过一丝异色,简直怀疑这老兄是不是昏了头,明显大帅也露出不悦之色,还上赶着往上凑,济世安民,济世安民,名子排在前头能说明什么?没听明白大帅的意思嘛,叫着顺口,顺口而已啊!
李清放下酒杯,道:“卢州大事已定,只等卢州降兵整编完毕,常胜师就将继续北进,尚先生,从定州调配数百名基层军官的事情,准备得怎么样了?”
“大帅放心,接到大帅的命令,我便已着手准备,目前这些人都已集结到定州,其中两百名是从鸣鸣泽训练营调出,另两百名是从各师中调出的有丰富作战经验的校尉,有这四百人进入卢州兵中为骨干,搭出架子,我相信,不出一年,便可以在卢州建立起一只四到五万有相当战斗力的部队。即使比不上定州其它作战师,但也只差在战场历练了。”尚海波道。
李清满意的点点头,在这些事务上头,尚海波总是想在众人的前头,转头看向付正清,“付大人!““大帅!”付正清侧过身子,面对着李清。
“卢州虽然兵势弱,但却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富州,当然,现在他的富,是其中少部人的富,绝大部分的百姓还是很贫困的,虽然有着大量的良田,但却整个是一个望天收,你去这后,要特别注意这一点。”
“是!”
“土地政策是定州新政的核心政策,这一次卢州城的清点让我大吃一惊,两百余万亩土地,居然有一半被区区数十名权贵掌握着,当真是不可思议,想来其下属各县,情况也是大同小异,你去之后,清丈田亩,分田到户,此事不可大意,既要让百姓拥有土地,又不能激化矛盾,对于那些巧取豪夺百姓土地的要毫不留情的给予打击,同时对另一部分正常兼并者又要区别对待,可以考虑以适当的价钱赎买。”李清道。
“下官一定牢记大帅的咐咐,妥当的办好这些事!”
“嗯,卢州府库,我给你留下了足够的资金,你去之后,要尽快地兴修水利,确保秋收。我希望卢州能尽快地成为常胜师地后勤基地,支撑常胜师在北方的作战需求。”
“大帅,常胜师的北伐,速度一定要掌握适当,既要能确保收拾掉吕氏,又要给我们在顺沈两州的布置留下充足的时间。”尚海波提醒李清道。
“这件事,我已跟田丰讲过了,田丰是一个老练的人,这个度要如何把握,我想他应该能把握好!”李清道。“尚先生,以后你多多关注一下北伐事宜,我的下一个目标是全州,在定州歇息几天后,我将启程去过山风那边,全州一役,不容有失。这是我们的连接金翼,打造我们斧刃的重要一步。”
“田丰经验丰富,能独挡一面,这个我倒是放心的,可是大帅,将定州最精锐的部队交给一个新进之人,会不会在常胜师军官中引起反弹啊,毕竟,姜将军……”尚海波稍稍有些迟疑。
李清举起手,打断了尚海波的话,“尚先生,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姜奎只是将才,难成帅才啊,北伐需要一位能独挡一面的大将,姜奎虽是我的爱将,但他还担不起这个责任,至于你说有人会不服气,哼,那一个不服气,就将那一个调出常胜师!”李清声色俱厉,“叫茗烟的军情司给我看着点儿,我绝不允许在北伐期间,常胜师中出现不协调的声音!”
“我明白了,大帅!”尚海波凛然道,李清是极少用这种语气与他说话的,这一年多来,李清的威势一曰重似一曰,听着李清不容置疑的语气,尚海波心中忽地一动,脑中似乎闪过什么,一掠而过,再想去抓住时,却又已无影无踪了。
“路大人,你总领定州及其下各州文治,责任重大,前线将士能不能心无旁骛,倒有一大半在着落在你的身上。”
路一鸣站了起来,抱拳道:“大帅放心,前线将士们浴血搏杀,我们身在后方,一定将所有的事情打点好,不让将士们有一点分心。”
李清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打仗,说到底,打得便是经济啊,我们定州休养生息不过一年,底子又薄,我不担心现在,而是在担心未来啊!”
席间众人对视一眼,都明白李清所担心的未来是什么。
“大帅不必忧虑,现在中原乱成一团,我们底子薄,可是我们每一天都在进步,但中原各地,战乱频生,每一天都在后退,此消彼长之间,我们的差距并不大。”尚海波昂然道。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更何况,最终站在我们面前的那个人,其深谋远虑,让人惊心啊!”李清笑笑。
席间诸人一齐沉默,付正清也是在升任卢州知州之后,才第一次得知这个深藏于定州核心高层之间的秘密。
“算了,眼下说这些事还为时方早,尚先生请留一下,其它人便先散了吧!”李清道。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