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两日一直在找曹尘,但没想到会在这样的场景见到对方。
在魏国,女子、贵妇跌宕风流,被传为佳话。站在男子角度,又何尝不是?能尝遍贵妇名妓,也是人心向往。
因此旁人说他被钟夫人所宠,并不全是贬低,也有许多艳羡。
有能力、有才情的男子,才能流连曲坊,为贵妇、名妓所传唱。
他所在意的是因为自己家穷,兄长陈全混迹黑坊搏命,为他赚学费。而他不愿兄长涉险,才委身于钟夫人。
屈志于人,才是他抗拒的本因。
所以,他与曹尘不同。
他是屈了自己的心志。而曹尘与李玉瑶只是平等交易,各取所需。
所以曹尘与他对视的时候,发现他的目光竟然躲闪了一瞬,旋即才变得坚韧、痛恨——恨曹尘杀了他的兄长!
当他屈志委身于钟夫人,拿到了自己想要的钱财,本想告知兄长一声,让他不用再为了自己到黑坊里搏命。
可惜,他却再也没有机会了。
这志……屈了又有何用?
所以他格外恨曹尘。
此人夺走了自己的一切。
曹尘只觉得有点莫名其妙,报仇就报仇,你眼里那复杂难明的爱恨情仇是什么意思?不知道还以为……
他挑眉道:“快剑陈全在朝议郎的府上与我赌剑,他输了,我赢了,所以他死了。怎么,你要替他报仇?”
赌剑有赌剑的规则,就像是签了生死状的武斗一样,生死由命,富贵在天,就算是死了,也该是互不追究。
朝廷、家人都无权过问。
但是现在,陈北年打算破坏规则。世间规则向来是由强者说了算。
本想回话的李玉瑶和两位夫人听到两人有仇怨,也不禁打量起来。
“杀兄之仇,不共戴天!”
陈北年从钟夫人的怀里站起来,全身宛如利剑出鞘,喝道,“曹尘,你今日可敢与我在这品宣楼一决生死!”
此话一出,众人纷纷停下手里的酒,向这边张望,看起热闹来。
“咦,那不是觐国武院的陈北年吗?我见过他一次,听说他是练武奇才,三年内必成武师,怎么来楼里了?”
“喏,你不知道,他是钟夫人的面首,被带来攀比的。听他的意思,是对面那个曹尘杀了他的兄长陈全。”
“有意思,都是平民出身吧?这可比斗鸡好看多了。不过这陈北年是八品武徒,瞧那曹尘怕是要认怂了。”
“……”
他们都不嫌事大。
马云腾也饶有兴致地望过来,盘算道:“有意思,不过他方才揍那沈中南的时候,露出身手是三品武徒。”
“我记得当日他进镇邪司的时候,还不会武。这才练了几天,不仅将快刀三式练得出神入化,还晋升到三品。”
想到这里,他又摇摇头,“不过再怎么说,他也不可能是陈北年的对手。三品与八品,可是天壤之别。”
这一次他并不看好曹尘,反而对曹尘怎么应对陈北年更感兴趣。
李玉瑶听到“一决生死”四字,脸色一变,护短地喝道:“胡闹!你当我品宣楼是什么了?斗私怨的地方?”
她知道曹尘会武,但是若要与觐国武院的天才比,恐怕力有未逮。二十岁的八品武徒,即便在京城也是罕见。
“妹妹莫非输不起?”
钟夫人顿时笑道,“既是杀兄之仇,迟早要报的。你能阻他一时,难道还能阻他一世?况且,以他们的天资,差距只会越来越大,以后曹阿郎更没机会。”
“再说了,若不在楼里斗,那就到楼外好了。我刚才听人说今日已经斗了个沈中南,又何缺一个陈北年?”
她眼见来了机会,顿时话语如连珠快箭,“当然,若是妹妹怕了,若是你这曹阿郎惜命,不妨跪下求饶。”
“只要哄得我开心了,我就让陈北年饶了你今次,你看如何?”
后一句,她是对曹尘说的。
她从骨子里还是看不起曹尘这样的平民,与那陈北年一样靠博女人开心而上位,但是她觊觎这样的男人。
甚至玩弄这样的男人,对方越是天才,越是不甘,她心越畅快。
之前是陈北年。
现在轮到这曹尘了。
钟夫人的脸上露出快意。
李玉瑶还待再说,却被曹尘摁住了肩膀。她愣了一下,就见曹尘越众而出,直视陈北年道:“你想清楚了?”
陈北年一怔:“什么?”
曹尘摇头道:“陈家除了你还有后人吗?你可想清楚了,若是死在我手下,陈家就绝后了。曹某心慈,一向与人为善,你现在还可以选择退回去。”
他听常远说过陈家的情况,但他不是真的心慈,而是一种说辞。
八品武徒……现在的他没把握赢,但是真要打,他也不怯战。
他会尽一切手段杀了对方。
“阿兄已死,我就算独活,也是无限凄凉。多说无益。”陈北年咬牙说道,“你杀我阿兄,我今日必杀你!”
说着,他往下一跃,落在歌舞台上。原本的歌伎舞姬慌忙退开。
曹尘目光闪动,明白这一战已经不可避免,不由叹道:“可惜,树欲静而风不止,又何必逼我……杀了你。”
他向前走两步,纵身一跃。
咚。
两只脚掌同时落在地板上。
钟夫人见他自陈北年开口,就无视自己的存在,气得牙齿直颤,冲到阑干前,往下叫道:“陈北年,杀了他!”
秦夫人也袅娜走到阑干处,向下轻笑道:“杀兄之仇,血债血偿,乃是天经地义。此事刑部也会支持。”
她是刑部侍郎的正妻,此时说出这句话,就是安陈北年的心。她的目的也是一样,让陈北年杀了曹尘!
李玉瑶恨得牙痒痒,威胁道:“钟缇丽,秦珊珊,今日曹尘若有三长两短,我李玉瑶绝对不会饶过你们。”
但是钟夫人和秦夫人只是掩嘴娇笑,唱双簧道:“玉瑶妹妹急了啊!”“是啊,为了一个男宠比武也能着急?”
李玉瑶气得别过头去,目光掠过曹尘的身影,又不免担心起来。
“他……能打过陈北年吗?”
曹尘没理会上方三人的心思,环顾一圈,心里明白,这一战将是自己重新站在右相、东宫视野里的一战。
“无须藏拙,倾力一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