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平二年,农历四月十八日,公元191年5月29,夏,四月,壬午。
风不和日不丽,诸事不宜,忌出行动土开市婚嫁。
一大早,新任成都太守刘璋带着徐庶和几个随从就出了门。
刘璋一行人于一月前抵达了绵竹,当时的益州的州治所在。到了以后,惊奇地发现刘焉还活蹦乱跳的很正常,根本没生什么病,刘璋当时就郁闷了。本来他以为自己过来直接就可以代理cEO了,哪想到没影儿的事。
在绵竹待了几日就待不住了,每日里晨昏定省不说,还要被老头耳提面命。再说了,他和现在的父母也不熟悉。
作为一个生在新中国长在红旗下的,新一代的有为青年,哪里受得了两千年前的种种拘束。和徐庶石韬商量过后,刘璋就去求了刘焉,希望能把自己下放到外面去锻炼锻炼,最好是下放到某个边远的小县,越艰苦越好。
刘焉一听,很高兴,四小子长大了,有出息了,出去锻炼锻炼很好呀。就大手一挥,把刘璋扔到成都了。又应刘璋的要求,任命徐庶石韬为主簿,一起到成都辅助刘璋。
一离开刘焉,刘璋就龙归大海虎入深山,如鸟儿破笼而出,终于自由了。
到了成都以后,刘璋一股脑的将政务都扔给了徐庶和石韬,自己每日里却带着几个随从东晃西晃的,不务正业。徐庶规劝了几次,刘璋都不为所动,仍然我行我素,没办法,徐庶只好每天黏着这位不成器的主公,好时刻进言规劝。
如今的刘璋已经没有多少颓废之气了。这一点徐庶还是比较满意的。主公虽然有些昏庸,胸无大志且没有进取心,但在自己不断努力下,已经大为改观了。咦,虽然主公这么不成器,但我徐庶怎么丝毫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呢?是了,我徐庶是大大的忠义之士,主公虽然差些,因其如此,更显得我徐庶的好本事,哈哈哈。徐庶徐元直看着心急火燎的刘璋,心里暗暗赞美着自己。
“主公,我们这是要去哪里?”徐庶随口问道。
“去造纸作坊。”刘璋头也不回的道。
“去造纸作坊干嘛?主公,你现在身负重任,实在不该怠忽职守呀。”徐庶习惯性的劝道。
“元直,你说说我们目前的当务之急是什么”刘璋问道。
“当务之急?”徐庶稍一沉吟,接着说道:“如今天下大乱,我益州偏居一隅,当安民第一,民丰物茂,而后整军备战,扫平天下,匡扶汉室江山。”徐庶说的豪气干云。
刘璋摇摇头,这个答案显然没有令刘璋满意。
徐庶见状,又说道:“富国安民,自然需要大批贤达之士襄助,所以应该人才为先,招贤纳士为第一要务。”
刘璋还是摇头,又问道:“元直呀,还有你们,说说人这一辈子最重要的事情是什么?”
“建功立业,名留青史。”
“升官发财。”
“娶妻生子。”
……
几个人七嘴八舌的,说了一堆。
“你们说的都不对,”刘璋故意停顿了一下,看着大家的注意力都转过来以后,接着说:“是吃喝拉撒睡,人这一辈子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吃喝拉撒睡。”
众人一想,果然很有道理,连忙马屁滚滚而来:“果然是吃喝拉撒睡,少主太聪明了,太厉害了…”
徐庶当然不能跟其他人一个档次,皱眉问道:“主公说的诚然不错,这些固然重要,但这些和造纸又有什么关系呢?”
刘璋嘿嘿一笑,不怀好意的问道:“元直呀,你便便以后,一般都怎么解决的呢?”
“什么便便,噢,你是说拉那个呀,当然是用手…”正说着,看着刘璋脸露嫌弃之色的往旁边躲闪,徐庶急忙改口道:“当然是用手拿竹筹料理了,还能有什么?”徐庶感觉被耍了一道。
“当然是用纸了。”刘璋立即接着话茬答道。
“用纸!!!”众人异口同声的惊呼。
听了这个回答,刘璋在徐庶的眼中,立即由原来的胸无大志昏庸不成器,又蹿升了一个台阶,简直就是穷奢极欲昏庸无道的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呀,用纸擦屁股,这得多奢侈呀,就是用锦帛也好过用纸吧,至少锦帛洗完还可以继续用,纸擦完就废了。徐庶觉得自己肩上的担子陡然又重了几分。
看着几个人目瞪口呆的样子,刘璋还不罢休,继续道:“可惜现在的纸擦屁股都嫌硬,又硬又脆,想想百姓们有多可怜,连个擦屁股纸都没有,生活能幸福吗?能不起来造反吗?”
……
小伙伴们集体失声了。
“吃吃不好,睡睡不好,没有可以下咽的美味,没有干净的纯净水,到处都是随地大小便的,就连擦屁股都没有合适的纸用,大家的幸福指数能高吗?所以我们要从最基础的地方做起,先解决这个擦屁股纸的问题。”显然刘璋彻底和擦屁股纸干上了。估计是最近被纸伤到敏感部位了。
刘璋当然理由很充分了,来到两千年前的大汉朝,吃肯定吃不好,即便是他是天潢贵胄,一方诸侯的儿子,很简单,饭菜都没什么味道,没有味精,没有各种调料,随便放点盐煮一煮就端上来了;
睡更别说了,可能是现在的世界空气太好,氧气浓度太高,大脑容易兴奋,到了晚上总是翻来覆去睡不着,偶尔好不容易睡着了,又经常梦到从马上摔下来,又或者从栈道上掉下去,接着就是满头大汗的被吓醒;
去放松一下吧,不说环境不好,连个擦屁股纸都没有,好容易下人送来了纸,但这玩意能用吗,用了几次,太对不起自己娇嫩的菊花了。
刘璋经过一番盘算,味精他造不了,调味品也不是很好弄,自来水厂工程太浩大,公厕卫生系统更不是一时半会能建好的,想来想去,只有这个手纸的问题应该比较好解决吧。造一点儿比写字用的纸更差些的,很难吗?刘太守终于找到自己提高政绩的突破口了。
几个随从张了张嘴,很想说其实擦屁股纸真的不重要,因为没人用纸擦屁股,也没几个用得起。终究没敢说出来。
徐庶也是被刘璋的神逻辑给弄无语了。
造纸作坊的老板姓蔡,三四十岁模样的中年人,祖传的家业。
蔡老板看着眼前的几个人,尤其是小正太刘璋刘大太守的时候,心下惴惴。因为这位脸色貌似很不善。蔡老板本想把刘璋请到客厅去,有什么问题大家好商好量的,可是刘太守很是铁面无私,根本就不理这一套,直接就奔后院作坊来了。
到了后院,看着混乱的忙碌的工人们,刘大官人有些傻眼了,造纸这东西他一个玩计算机的也不懂呀。皱着眉头想了想,没办法,只能采用暴力手段了,劈头就质问蔡老板:“你们的纸不行呀,这样弄的纸不行呀,质量不行,明显糊弄消费者,要立即停业整顿。”刘太守板着脸,很正经很异常严肃状。
什么质量消费者之类蔡老板也不明白,但是说他的纸不好,要停业整顿,他听明白了,赶忙说道:“太守大人明鉴呀,明鉴呀,草民这造纸作坊,不说是成都最大最好的,就是整个蜀中都是排的上号的,出的纸一直卖的也很好呀。大人要觉得哪里不好,只管说出来,我们改进就是了,万万关门不得呀。”
连忙让一个下人拿过几张刚出厂的最好的新纸,继续给刘大太守介绍道:“大人请看,我们蔡家出产的纸,手感光滑,色泽光亮,厚度均匀,用的人都说好。而且,我们的手艺是宮里…”蔡老板可能是因为职业习惯,一时不注意,做起广告来了。
“好个屁!”刘太守直接就中断了他的广告,“太硬,太脆,太厚,根本就不能用!”刘璋是技术出身,最是见不得满嘴跑火车的无耻的销售嘴脸。
“咳…咳咳…,”蔡老板被严重呛了一下,敢怒不敢言,这小王八蛋就是来砸场子的,耐着性子问道:“那么,以太守大人高见,什么样的纸才合用呢?”
“当然要柔柔的,软软的,爽而不脆,薄而不透,细腻不粗糙,柔软而不脆弱,就像…就像…就像你身上的布料一样,但是要比这要更薄,更密实,要不能透亮,还要柔软舒适,你这布料太粗糙了,要比这个更细腻,摸着要不伤手。嗯,嗯,大概就这样。”刘太守按照自己的要求,不拉不拉说了半天,又拿蔡老板身上的棉麻衣服作了对比样板,提出了自己的合理化要求。
蔡老板被刘小正太这无理要求彻底激怒了,从来没有一个顾客要求这纸要柔要软,而且还要像布一样的软,也没有一个人要求纸要薄而不透的,这小混蛋绝对是来闹事的。
好歹蔡老板总算还有一份理智,强压着心头重重怒火,几乎是梗着脖子问道:“太守大人说的这些要求,不是小民托辞,实在是万难办到,敢问大人,要这样的纸作什么用?舞文弄墨,不合用这样软塌塌的纸张吧?”
“做什么用?当然是当手纸了。手纸不明白?就是卫生纸,还不明白?就是那个,就是擦屁股了,就是擦屁股纸!”刘太守不耐烦的解释道。
蔡大老板快要气疯了,哆嗦着嘴唇半天说不出话了。
如果可以的话,真想对这个小王八蛋破口大骂一顿,然后乱棍打将出去。
可是他不能呀。眼前这个小混蛋不是一般人,是堂堂的太守大人,他老子是堂堂的州牧,在蜀中这片天地,那就是皇帝,就是天。他怎么敢得罪,怎么得罪的起呢。
蔡老板不停的在心里说服自己,又运了半天气,平复了半天激动的要杀人的心情,最后终于拿出了应有的职业精神,露出比哭好看不了多少的笑容,跟刘太守很诚恳的说道:“大人您明鉴,我们这个小作坊生产的纸,是供读书人写字用的,它不是专门用来擦那个用的,您刚才说的非常对,用这个纸擦那个的话,确实确实它有些硬有些糙,弄不好还容易划伤那个,而且,我们实在做不…”
“这就对了嘛,”刘太守立即就接过话来,“它这个确实不好用嘛,所以你们要改进呀。当然,你们可能有难处,但是,有难处更要改进了,要懂得知难而上嘛。”
旁边的徐庶实在看不下去了,过来打圆场道:“这个主公,还有蔡老板,要不这样,主公你要不适当降低一下要求,蔡老板呢,你也不要咬死说做不出来,勉为其难多试试先,大家觉得如何?”
刘大太守沉吟一下,点头道:“元直说的甚有道理。让你们一下子就做出令人满意的手纸,确实不太现实。其实造手纸应该更简单才对,只要够软就差不多了。最最低的要求是,能揉搓软了也可以勉强凑合着用。你看看你们这纸,揉两下就碎了,根本不能用。我看你们这个纸,最大问题是纸浆弄的不行,纤维颗粒较大,而且大小不均匀,大的大,小的小,这么大的颗粒,想弄薄也弄不了。还有,我看你们的材料处理的估计也不行,这颜色也不正呀,不够白呀,另外…”
蔡老板本来挺不忿的,听着听着,眼睛开始放亮,哎呀,原来这个小太守是个行家呀,怪不得刚才那么狂妄,原来肚子里有货呀。想到这里,急忙对刘璋说道:“太守大人既然有高见,不如由老汉带您详细参观参观整个造纸过程,大人帮助指点一番,也好尽快的造出能够满足大人需要的纸来。”
“嗯,好,很好,你的觉悟上升的很快嘛,元直,也一起来参详参详。”
“诺。”
汉代的造纸,经过了蔡伦的改进,已经比较成熟了。主要可以分为四个环节。
第一是材料的处理,就是用沤浸或蒸煮的方法让材料分散成纤维状。第二是打浆,就是用切割和捶捣的方法使纤维碎化帚化,而成为纸浆;第三是抄造,即把纸浆渗水制成浆液,然后用捞纸器(帘床抄纸器)捞浆,使纸浆在捞纸器上交织成薄片状的湿纸;第四是干燥,即把湿纸晒干或晾干,揭下就成为纸张。
汉代造纸用的材料,主要是树皮、破布、麻头等原料。刘璋觉得这些原料不太好弄,不适合大规模生产,而且用来造纸的话,纸质也不好,所以就建议用竹子和秸秆。这些材料到处都是,很适合大规模生产。
汉代在材料处理上主要是用草木灰进行沤浸,材料处理时间比较长。刘璋推荐用碱替代草木灰进行材料处理。
还有干燥,刘璋觉得晒干或者晾干速度太慢,应该用烘烤的办法,快速去湿,提高效率。还有很多地方,为了能够早日用上比较满意的擦屁股纸,刘太守根据自己所掌握的知识,对整个造纸的各个环节,都进行了尽可能的指点。
谈话一改之前的不太愉快的气氛,宾主相谈甚欢。蔡老板一再的拍着胸脯保证,绝对会尽快生产出让太守大人那个满意的纸来;刘太守也承诺,太守府将会全力支持蔡老板的科研工作,要人给人,要钱给钱。宾主双方在友好的气氛中,完成了这次历史性的会谈。这次会谈,影响十分深远,直接拉开了随后大规模的技术创新和技术革命,史称:由一张手纸引发的革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