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何况,相比较这些“食尸鬼”,自己的冷眼旁观,看着无数可怜的家伙在水里沉浮无人收尸,与发国难财的家伙也不过是五十步笑百步罢了。
好在这帮丘八们没有再对尸体做更加过分的事情,至少搜刮了尸体上的钱财没有将他们再丢下城墙。
此时城墙后方空旷的土地上整整齐齐的摆满了从下方洪水之中捞出的尸体,他们被干草毯子简单的覆盖在身上。
唐琦站在城墙上,看到从开封府中偷偷『摸』『摸』来到这里的乞丐们撕扯着尸体上的衣服。
一个接一个赤条条的肉体在乞丐们手忙脚『乱』之下被迫显『露』出来,这帮乞丐们可没有士兵们文明,他们才不会在乎尸体会不会被遮羞,反正就连丘八都不管,他们还怕什么?
唐琦紧紧攥着刀柄,双眼盯着下方乞丐们的所作所为。紧咬着牙关,愤愤不平地说道:“士兵们需要尸体上的碎银瑞金,而这帮衣不遮体的家伙们就需要这些尸体身上的衣服,哼,穿死人的衣服,也不怕染上赃物。”
“他们才不会在乎那么多呢。”杜涛来到唐琦的身旁,他一只手搭在城头,望着下方的不齿的画面,缓缓说道:“他们都是朝不保夕的家伙们,谁能够保证他们能够活到明天?况且。”杜涛的话锋一转,接着说道:“我见过吃人的乞丐,他们在得不到施舍的时候就会去翻垃圾,最终连垃圾都吃不到的时候,他们就会将眼睛盯向人,你想想看有多少孩子失踪,你觉得他们干了多少起?”
“这东西,难道衙门里面的不闻不问吗?”
“找到的只有骨头啊,我的指挥大人。”杜涛耸了耸肩,“谁能确定这些骨头都是谁的呢?乞丐们说这是他们曾经死掉的同伴,你也不能确切的说这跟他们有关系,毕竟失踪的『妇』女更多,只要是进了他们的臭烘烘地道,就再也出不来了。”
杜涛毕竟是从衙门里出来的家伙,对于这些东西了如指掌,正如同他所说的那样,他们虽然有充足的理由承认这帮饥不择食的乞丐是罪恶的,可是没有足够的证据证明是他们所为,就算是衙门也无可奈何。
“我们有时候也会秘密处死掉他们一些,可是杀掉一个,外面的县城还会以各种方式涌入进来更多的乞丐,他们当中聪明的知道如何躲避我们的追捕,就像是下水道里的老鼠一样,怎么抓,都抓不完。”
听了杜涛说了这么多,唐琦此时也沉默了,再看着下面还在忙着扒死人衣服的乞丐们,良久,才小声说了一句:“真是一帮可怜,又可恨的乞丐啊!”
“如果有可能,我真的不愿意在这个地方站着!”唐琦自言自语着,接着拂袖,继而走向塔楼。
“你干什么去?”杜涛在唐琦的身后叫住他问道:“现在还没有到我们撤下来的时候,后续的执勤士兵没有来呢,现在还不到时候。”
“睡觉!”唐琦头也不回地回答,接着他小声抱怨道:“我想现在只有通过睡眠才能够让我忘记我今天所看到一切不好的东西,真是一堆恶心的烂泥巴!”
“明华!”
唐琦停下脚步,回过头来望着不远处的杜涛。
“死人的事情常见多了,你也没有必要这么较真,毕竟只要灾难起,死人是必然的。”杜涛想了想,接着说道:“我去找医生熬上一锅『药』汤,你也喝上一碗,毕竟大灾之后必然会有大疫。”
“那就多谢了!”
唐琦没有回头只是冲着杜涛摆了摆手,接着走进了塔楼中,随便找了一张床躺下,周围休息的士兵看到他一身铠甲便明白这可不是一般的人,所以也不敢言语。
“睡上一觉吧。”唐琦自己提醒着自己,接着闭上眼睛,“今天真是看到了一堆恶心的东西。”
尽管唐琦竭尽全力试图让自己睡去,可是他的脑袋里面总是浮现出当时的恐怖场面,那些飘浮在河面上的尸体,还有搜刮尸体的士兵。
唐琦皱了下眉头,强硬地让自己沉沉睡了过去。
再一睁开眼睛,唐琦发展身边已经空无一人了,他有些疑『惑』,坐起身来四下张望,空空如也的床铺。
此时已经是天黑,透过窗外,唐琦看到漆黑的夜空,还有下方跳动的火焰。
外面静悄悄的,可能是房间墙壁厚,传不进来声音,唐琦怎么可能知道这些。
“这帮士兵都去了哪里,难道是有什么情况吗?”
唐琦嘟囔着,从床上起来,随手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铠甲,抚『摸』着晕晕乎乎地脑袋,不住抱怨了一句:“没想到睡过了头,这个杜涛也真是的,竟然到了这个时候也不来叫我,难道他忘记了谁才是指挥吗?”
这么说着,唐琦来到了门前,正准备开门的时候,猛然间唐琦愣了一下神,因为他看到门上的一块非常明显的血手印,那手印不知道是谁印上去的,食指的部位还有一个空洞,那里还有一根断裂的指头死死地扣在门窗的木制格档之中。
“这是什么?”
唐琦只觉得自己心中有一股非常不好的预感,特别是看到这跟手指头的时候,他就冷汗连连。
即便如此,唐琦还是小心翼翼地将那根手指头搬开,接着一点一点的从纸窗的缝隙之中拔了进来。
唐琦仔细端详着手中的这跟断裂的手指,这根指头不像是被刀剑或是什么锐利地兵器所砍断的,紫『色』的手指上唐琦甚至看到了被牙齿撕咬的哼唧。
“被生生咬掉地!”唐琦受到了惊吓,他连忙将这跟手指头丢在地上,然后不停地在自己的衣服上擦刚刚捏着这根指头的两根手指,此时他的额头上已经是冷汗连连,虽然是禁军职位,可是完全没有见到过这样的战斗场面。
“难道是辽兵攻城了?”
唐琦第一个就想到了平日里宋人最为忌惮的家伙们,可是这样也不应该,毕竟攻城那必然是千军万马的,巨大的动静怎么可能不会吵醒唐琦?
再透过缝隙看向窗外,不仅仅是屋子里,就连城墙上都空无一人,只不过那完好无缺地墙壁上血迹斑斑,仿佛有人在这里进行了战斗,可是不管是伤员还是尸体都消失了。
“难道是杜涛驱使手下给我开的玩笑?”
唐琦这么想着,小心翼翼地推开门,接着看出头来。
塔楼左右的城墙都空无一人,除了一地的血迹。
他不敢吱声,只是小心翼翼地伸出一只脚,踩在外面的楼梯上。
还是没有任何动静,仿佛整座城市都死掉了一般。
唐琦壮起胆子,他提了提腰带,接着猫着腰,看了眼城墙外面的世界。
洪水还没有退去,此时唐琦还能够听到水流拍打在城墙上的“哗哗”声。
可是水面上的浮尸消失地无影无踪,不知道湍急地水流将他们带到哪里去了。
顾不得那么多,唐琦直起身来,回过头去在这城墙上寻找着。
“咔咔,咔咔!”
突然,唐琦听到了一丝丝细微的动静,他立马竖起耳朵警戒起来,只见他弓起身子,右手紧握住刀柄缓缓抽出。
偱声探去,只看到塔楼后面有一个士兵正跪在那里不知道在干什么,他的双手仿佛捧着食物一样。
他是如此专注于手中的食物,唐琦就是这么悄悄的『摸』到了他的身后都没有引起他的任何注意。
“喂!”唐琦一看到是个贪吃的士兵,自然是放松了警惕,他呼唤着那个士兵,接着询问道:“不在这里好好站岗装什么神,弄什么鬼?还有我的副官你看到了吗?”
就在唐琦的话音刚落,那士兵猛地回过头来,这下可把唐琦吓得闭上了嘴巴,唐琦就看到那个士兵的手中捧着一支断臂,那手臂上的肉已经被这士兵啃的差不多了,小臂尾端甚至『露』出了森森白骨。
手掌上缺了一根指头,正好是食指,也不知道跟那挂在塔楼门窗上的断指有什么关系。
不过最让唐琦惊讶地,恐怕是这个吃人肉的士兵,他浑身上下的铠甲被鲜血染红,嘴巴上还挂着发黑的血『液』肉丝。他的眼睛已经全白了,根本看不到瞳孔的踪迹。
“咯咯咯……”
这个士兵的嗓子颤抖着发出令人匪夷所思的声音,上下牙齿像是在冰天雪地一般不断颤抖上下对撞着。
他看到唐琦,就像是饥饿的捕食者看到了猎物一般。
“你这是在干什么?”唐琦紧握着手中的环首刀,警惕并伴随着恐惧地望着这个食人的士兵。“他们人呢,还有,你在吃什么呢?”
“咯咯咯……”
那怪物继续哼唧着,接着,狰狞地双手松开,那支断手从他的手中落下,啪叽一声摔在地上。
怪物缓缓站起身来,双手如同鹰爪一般放在自己的身后,仰着脑袋朝着唐琦缓缓走了过来。
“退后,听到了吗?你给我退后!”
从来没有见识过这样怪物的唐琦有些慌张了,他双手紧握着环首刀不住后退。
“吼!”
在越来越近的距离上,突然间那个士兵朝着唐琦扑了上来。
“别过来!”
唐琦大吼了一声,那声音在空旷的城墙上不断撞击着传向了远方。
唐琦一个下意识地侧身,与那扑过来的士兵擦肩而过,接着提手挥刀一下砍掉了那士兵的脑袋。
没有头颅的躯体撞在了城墙上,接着不断抽搐着缓缓倒下。
“呼!呼!呼!”
唐琦大口喘着粗气,接着看着自己手中刀刃上黑『色』的血『液』,再看那具尸体,脑袋里面一片空白。他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只是明白的是他杀了一个自己人。
“咯咯咯……”
这时候,那样的声音再一次响起,唐琦突然间心脏提到了嗓子眼,他瞪大眼睛望着身后的那具尸体,可是在唐琦砍掉了脑袋之后就真的死掉了,可是那声音又从哪里出来的呢?
“踏踏,踏踏,踏踏……”
沉重的脚步声从城墙下面响起,唐琦左右张望,只看到无数跟那士兵一般的怪物从城墙下面走了上来,他们看到了唐琦,仿佛是群狼看到了猎物一般冲了过来。
唐琦一看情况不妙,他赶忙冲着塔楼的大门跑去,一开门,再往里冲,却像是撞在一座坚实的墙壁上一样。
唐琦一个踉跄坐在地上,再抬起头来,只看到一个青衫道士,巨大的斗笠,将自己挡在门外。
“不要挡路!”
唐琦大吼了一声,可是那道士一动不动。
眼看着左右两边的士兵怒吼着扑了上来,唐琦一看无路可走,接着爬起身来从城墙上一跃而下。
“噗通!”
唐琦重重地摔在了水里,透过水中暗淡地光线,唐琦感觉到了一股窒息的感觉,他缓缓下沉,只看到水下站着无数人。
他们穿着平民的衣衫,如同石像般站在水底,随着唐琦继续下沉,此时他们抬起头来与唐琦对视,唐琦看到了一口口苍白的牙齿还有一双双没有瞳孔的眼睛。
“啊!!!”
唐琦一声尖叫,猛然清醒过来,他大口喘着粗气,从床上坐起。
此时汗水已经打湿了他的衣服,再看左右,全部都是被惊醒的士兵正瞪着一双大眼惊讶地望着唐琦。
“原来是梦,原来是梦!”
唐琦这下算是彻底醒了过来,他长舒了一口气,接着用袖口擦去额头上的汗水,跳下床朝着塔楼外跑去。
一推开门,就看到杜涛正和另一支禁军的指挥交谈,听到动静他回过头来看到唐琦,不禁笑着说道:“呦,真是看着时辰睡的觉,刚准备交班去叫你,没想到你已经醒了过来。”
“不要耍贫嘴!”唐琦冲着杜涛摆了摆手,“我们走吧,我有些疲惫了。”
“怎么,睡一觉还没有回过神?”
“这不是你担心的事,赶快离开这个臭气熏天的地方!”
傍晚,乞丐们散去,只留下一地赤条条的尸体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无人去管。
『潮』湿地土地,躺在上面的尸体有的眼镜还微微张开,仰面朝天,无神的眼睛望着那渐渐变暗的天空,他的皮肤毫无血『色』的苍白,张开的嘴巴仿佛在抱怨命运的不公平。
唐琦从带领着士兵从它们的面前经过,梦境如同烙铁一样深深地刻在唐琦的脑袋中,让他时不时会想起那个吃肉的士兵,还有青衫道士。
他甚至有些忌惮,害怕这地上的尸体会爬起来照着自己没有防护的小腿狠狠来上一口,接着硬生生扯下一块肉来。
总之一个梦,让唐琦对于这处塔楼有了很深的阴影,他不禁加快了脚步,试图尽可能快的离开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