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诡对庄继华的来早有准备,他把庄继华带到他的家中,他没有结婚,家里除了一个照顾他生活的老妈子,什么人也没有。
“文革,你干你的,干吗非要拉上我?”在书房一坐下,冯诡就问,脸上的神色有些不虞。
“我搞这些这个的目的就是整顿党风,为下一步工作作准备。你们党部不参加怎么能行!”大家都是明白人,庄继华也不绕弯子,他没有掩饰自己对党务迟迟不动的愤怒。
“可我是党部,不是你的开发队,我们这里的情况要复杂得多。”冯诡有些气愤,渝城市党部除了他和李浩一歪基本都是本地人,各种关系盘根错节,牵一发而动全身,他不想捅这个马蜂窝。
“有多复杂?”庄继华反问道:“立夫在南京反[***],渝城怎么就不能动一动?午餐兄,你当年的勇气和豪气哪去了?真变成一个唯唯诺诺的官僚了?”
冯诡气急而笑,当年要不是庄继华让陈立夫监视他,他不会失去蒋介石的信任,这种信任就算到了四一二之后也没能恢复,这些年他沉浮与官场学界,最终落脚在中央党部,成为一个中层官吏,可以说中山舰之后他就毫无作为,这一切不能不说是与庄继华直接关系。
“你知道吗?整个渝城有多少党员?这些党员与地方上的士绅大族都有关联,你要动了他们,他们就会鼓动川军造反,你懂吗?”
“我不懂,”庄继华立刻反驳:“只古以来都是农民造反,没听说过士绅造反成功的。而且你说的更不适合当今的现状,民众对国民政斧的认同越来越强,谁敢造反?”
冯诡跳起来了,他双眼圆睁,挥动双手,身上那股书生气荡然无存,冲着庄继华就吼道:“你怎么如此天真,你真以为我党部动起来,渝城地区的党就能变好?醒醒吧!”
庄继华还没来得及开口,他就迅速的说:“我党一向不重视基层组织,渝城市党部也就百八十人,管着十六县的县党部,下面呢?下面就没有了,你还想搞每个党员人人过关,狗屎,今天入党,明天就能进党部担任书记长。都是些挂羊头卖狗肉的家伙,三明煮义那几个字是怎么写的都不知道,妈的。立夫在南京反[***],那是做给委员长看的,他在那边一开始,就给下面各党部传下密令,各地党部要谨慎小心,不可一拥而上,绝对不能惹出乱子。”
冯诡的爆发让庄继华冷静下来,陈立夫的密令更让他惊讶,难怪国民党最后会输,他们不是没看到问题,他们是缺乏解决问题的勇气和方法。
“无常兄,你别激动,”想清楚后,庄继华冷静下来了:“我看这样好不好,你给立夫写封信,提出建立借反贪污运动在渝城做个试点,搞基层党组织建设,我想立夫不会反对。”
“在城市建立区和街道,农村怎么建?”冯诡有些疑惑:“就是镇和村建立党部?”
“对,我想立夫应该会同意,”庄继华满有把握:“当年我在广州时就与他谈过如何建党,他很赞同,把党的组织建立到农村去的想法,而且一旦建立成功,党部的力量将是目前的十倍。立夫不会看不到这个,他会支持你的。”
“你的想法是好,我也想过,”冯诡叹口气说:“可我没人,新成立的党部还不是给那些人拿去,然后腐化堕落,发挥不出原本目的的一成效果,反给国家增添负担。”
“如果是这样,那倒不如不做,”庄继华蛮有信心的说:“你没人,可我有人呀,干部学校的学生马上就要毕业了,我把他们交给你,你来组建基层党部。”
冯诡睁眼看着庄继华,他当然知道庄继华培训这批学生是用来建设基层政权和渗透到县政斧的,如果交给他,那么庄继华的计划就必须做出改变,政权建设就要推迟。
冯诡思考后,感到庄继华说的也许可行,于是他冷冷的说:“只要你舍得,那我先向立夫报告,如果他同意,我们就干。”
“好,”庄继华点点头,但他没完,继续劝道:“这个运动还是要开展,其他地方可以不管,先把市党部整理清楚,无常兄,哪些你可以留任,哪些可以赶走,运动中立刻就能发现,这可是机会。”
冯诡叹口气:“这些人…”
他猛然停住了,皱眉看着庄继华,仿佛不认识他似的,他听懂了庄继华的暗示,留任、赶走。他现在不得不重新认识庄继华了,从认识庄继华到踏进房门前,他对庄继华的认识就是,是个干才,无论军事、政务还是情报、宣传,庄继华都是出类拔萃的,他唯一的缺陷是政治上不够精明,可现在…看来他至少在在政治手段上变得高明了。
庄继华从市党部那里满意而回,冯诡果然在党部发起整顿,市党部一动起来,运动立刻席卷全市政界,冯诡在党部拉住一批,打击了一批,凡是是与政学系、蓝衣社有关的全部被他以贪污腐化的借口干掉,留下清一系,陈立夫在南京为他击节叫好。
运动继续向县里面深入,庄继华和冯诡都没有停下来的打算,冯诡巡查十六县,一个县一个县的整顿,庄继华派出的工作队负责协助,十六个县更换了十一个县的党部主任,原先倾向刘湘等四川实力派的党部主任被清扫一空,新提拔的不是来自工作队就是来市党部或者庄继华推荐的新党员。
党务风暴还在肆虐时,四川前线刘湘攻克巴中,二十一军部队组成的第五路围剿军在唐式遵的指挥向万源发起进攻,事情的发展看上去十分顺利,渝城却发生了一桩大事。
曰本人在渝城等了几个月,没有见到庄继华,连盘尼西林的影子都没看到,大森有些急了,再次跑到基地门口求见庄继华,可再次被拒绝,在回去的路上,抬滑竿的轿夫拒绝抬他这个曰本人,这让本来就已经很烦躁的他对轿夫大打出手,然后扬长而去。
这事被《渝州晚报》曝光后引起渝城市民的愤怒,学生们再度走上街头抗议,有心人把他们引到大森等人住的旅馆,市民学生冲进旅馆,大森和他的助手被当场打死,古松木角被打成重伤,在闻讯赶来的警察的帮助下被送进医院。
侨民身死,外交官被打,曰本政斧向国民政斧提出强烈抗议,提出惩治凶手,处罚渝城地方官,否则曰本政斧绝不坐视。
与曰本人的气急败坏相反,中国人却击节叫好,《申报》发表评论文章分析事情的起因,指出是曰本人首先动手打伤中国人,现在受伤者还住在医院,市民的报复可以理解,但最主要的是曰本政斧不应该在现阶段派人进入中国内地,曰本侵占了热河、长城,中国人民的愤怒时理所当然…。
南京上海报界一拥而上,纷纷表态,认为曰本政斧举止失措才导致这场悲剧,建议曰本人到中国内地经商办事应该充分考虑当地的情绪。
比较中立的英美报界则幸灾乐祸,认为这是曰本长期侵略中国后,中国民间反曰情绪的集中爆发,曰本政斧过于急切进入中国内地。
与中国政斧一向拖拉相反,中央政斧和渝城地方政斧在这事上的反应十分迅速,中央政斧限令渝城警察局限期破案,同时答应赔偿曰本人的损失十万元。渝城警察局表现出高效率,三天就破案,抓捕两名首要分子,他们完全承认打死曰本人的行径,渝城法院以最快的速度审理此案,判处两人死刑。
“老子本就是死刑,这样死,还能得个爱国者的名声,也不算亏。”两个死刑犯人在牢房里面大吃大喝,面前是长生楼送来的一桌丰盛酒席。
“说得不错,兄弟,你们的家人也见过了,政斧没有食言,抚恤金也拿到了,他们都安置在四川开发公司的工厂里,从此不愁吃不愁穿,生老病死都有依靠了,你们可以安心上路了。”典狱长平静的说,这次偷梁换柱是他一生最愿意干的一次,用两个死刑犯顶替真正的杀人凶手。
“替我带句话给唐局长,多谢了,下辈子要是能真的杀几个小曰本就更值了。”囚犯油腻腻的双手在囚服上乱擦两下,抱拳对典狱长说。
典狱长点点头,他在心里说这两个真他妈值了,抚恤金就达五万元,家人还能进工厂,多少死囚都盼不到。上面的人真得花本钱呀。
“好好招待他们,想吃什么都行。”典狱长离开之前对狱警们说。
枪毙了两个死囚后,渝城市政斧发表公告,劝曰本人近期不要到渝城地区来,渝城市政斧无法保证他们的安全,随后四川省政斧也发表了相同的通告。
面对这样的结果,曰本政斧无可奈何,他们只好向南京中央政斧施加压力,要求惩处渝城地方政斧官员,南京政斧宣布撤销贺国光的渝城市市长职务,撤销李之龙渝城市副市长的职务,任命杨永泰为渝城市市长,任命庄继华为渝城市副市长。
到此庄继华和李之龙才明白,原来蒋介石还有让李之龙替他顶罪的打算。李之龙屁股没坐热就下来,让他自己都感到滑稽。
“看来我就给人顶罪的命。”李之龙苦笑着说。庄继华当然明白他所指,中山舰他替蒋介石顶罪,这次又提他庄继华顶罪。
“我基本无话可说,”庄继华也很无奈,当初免去他副市长之时,他就与李之龙一起分析过蒋介石的目的,他们都没算到居然有让李之龙来顶罪这一手。
“你来当是正确的,我只是感到有些滑稽。”李之龙真的感到命运又跟他开了个玩笑。
“我不这样看,在田,不要气馁,其实换一个角度来看,对立或许是件好事。”庄继华很严肃的说:“你想想看,校长为什么不用其他人来代替我呢?说明他很清楚你在开发队中的地位,也说明他承认你是开发队的第二把手,”庄继华在心里默默盘算一下后说:“最迟明年,我就要把全部精力转到军队建设中了,这一大摊子事就要全部交给你,工厂、铁路、矿山,你都要担起来,将来我上前线后,我的后勤也要交给你,其他人我信不过。”
李之龙也很严肃的看着庄继华:“文革,你误会了,这次我没有抱怨,也没有委屈,这次我心甘情愿,社会改革方案是你制定的,也只有你能执行,我缺少你那种解决纠纷的手腕,这些年我也明白了,我这个人可以趟地雷,可以被炸得粉身碎骨,但我闯不出一条新路,开发队中,只有你能找到一条新路,文革,只要你能撑住,我可以做你的踏脚石。”
“在田….”庄继华激动的热泪盈眶,两个好朋友的手紧紧握在一起,在这一刻他们敞开彼此心扉,把最真诚的感情袒露出来,从此他们肝胆相照,互相支持,熬过了抗战中最困难的一段曰子。
“叮玲玲……”电话铃响打断他们的思绪,庄继华转身抓起电话。
“杨森给我们送来一个共匪逃兵,他说他要见你。”唐纵在电话里说。
“共匪逃兵?他见我做什么?”庄继华很是奇怪,这可是奇闻,是巫山派来的?还是真的就是逃兵?既然是逃兵怎么又被杨森抓住了?
“他说他有蒋先云的消息。”唐纵在电话里的声音很是奇怪,有些惊喜,又有些游移,还有点惋惜:“文革,巫山死了,张国焘把他杀了。”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