枪长七尺三寸,似设有机关术,能伸缩,上雕刻点点星痕,意不明。
但那些“鬼”却认得这杆枪。
这杆枪名为卷星,乃是韩家祖传的一把不俗武器。
见已经逼出了韩星的底牌,为首的那只“鬼”和同伴对视了一眼,确认过眼神后准备展开真正的杀招。
灵气忽起,一时间暗巷上空的灯笼更加漂浮不定了。
刀光起,剑影出。
韩星只是全力握住枪柄,然后顺着四周划出了一个圆弧,一时间撞击声不绝于耳,火星四溅,散落如星辰,点亮了四周的黑暗。
以长枪划圆形,立矩,本是枪术中最高明的一招,奈何韩星修为不济,用的出好招,却不能发挥出好的实力。
刺耳的金属撞击声骤然而停,如星辰般的火星消散,四周再次陷入了黑暗和无声的寂静。
长枪卷星脱手而飞,化作一道银光斩落了几个灯笼,一时间原本光线惨淡的暗巷更加黑暗了。
韩星力竭,但是那些“鬼”没有。
仿佛更加浓郁的黑暗反而助长了他们的杀心和力量。
为首那只“鬼”率先运起灵气,以一招反手刀用刀柄打在了韩星的要害之处。
到底是个大魏的铁血男儿,再怎么不济也没有惨叫,只是一声痛哼。
跟着,他那些同伴,纷纷效仿。
数记蕴满灵气以刀柄的重击纷纷朝着韩星砸了下来。
在承受为首的那一人的重击后,韩星已经没了反抗之力,一口鲜血喷了为首的那只鬼一身。
跟着,又是几记重击,韩星大口吐了几口鲜血,然后直接倒在了地上。
他敢保证,他从小到大还没流过这么多血,更别说吐这么多血了。
在他被击倒的那一刻,四周的“鬼”纷纷围拢了过来。
就仿佛猎物落网,,猎人开始收网一般。
韩星头晕目眩,好像就此睡过去,但他真的害怕,自己就这么睡过去,再也醒不过来了。
他觉得自己还可以再挣扎一下。
为首的那只鬼站在韩星的面前,活动了一下脖子,然后花哨的转着手中的寒刀,准备再运起灵气给韩星脊椎来那么一下。
彻底让韩星变成不能言语的废人。
这样,就很难有人知道这件事情是他们做的了。
韩家要查,也无从查起。
比起打废敌人后还要做个利益上的巨大交代,他们更喜欢让敌人背后的力量无从查起。
在看到为首那只“鬼”那个不经意的习惯性动作的时候,韩星从心底到灵魂都剧烈的颤抖了一下,他知道这些“鬼”是谁的人了。
也知道这为首的这只“鬼”是谁了。
他闭上了眼睛,等待死神的降临。
为首的那只“鬼”手起,正准备刀落。
“住手!”
忽然,一声暴喝震颤了所有人的灵魂。
即使是为首的那只“鬼”,手也抖了一下。
所有的“鬼”目光都朝着暗巷口的光明里看去。
韩星想要看,却没有力气去看。
或者说,他已经绝望?
暗巷口的光明里,一位白衣男子牵着马负手朝着这边走了过来。
他的面容严肃,就像学堂里的老师,或者人资格、一线天的那些师长?
为首的那只“鬼”发出了警告:“不要多管闲事!”
他的声音低沉,回荡在人的心田,揪起些恐惧来。
白衣男子微微一笑,顿时一道凌厉之意激荡在小巷四周的黑暗里。
一念动,便是血溅五步的杀伐。
那些“鬼”们纷纷感觉到了自己与白衣男子天上地下的差距,知道自己等人与白衣男子对抗无异于以卵击石。
于是,为首的那只“鬼”眼珠子一转,说:“你是何人,竟敢插手我们地字院的家事。”
“家事”就别有深意了。
白衣男子自是睿智,听出了这话里的深意,捋了捋胡须,朗声而笑:“老夫前人字院师长,现大理寺卿范毕之学生,一线天先生卢文。”
那些鬼闻言全身为之一震,看着卢文先生的眼神有些不解。
卢文面色严厉:“虽然地字院内弱肉强食,讲的便是凡尘生存残酷之道,要人们之道生命诚可贵,修道价更高的道理,但是身为同门师兄弟,你们竟然如此狠毒,难道要吾亲自出手整治你们么?”
虽然,师长不过问地字院内一切事物,是地字院的潜规则。
但是无论如何,这些“鬼”也不敢跟师长对着干。
只得眼里闪过些许复杂的神色,然后不甘心地退到了四周浓郁的黑暗里,消失不见。
“鬼”全部走后。
卢文牵着白马来到韩星身前,看着地上那覆着银色光滑的一杆长枪,微微一笑:“原来是韩家小子,你父亲倒与我算个朋友,听说你在地字院内跟着赵武混,吾正要去寻那小娃儿,如此倒也算有缘。”
说着,他轻轻一扬手,心念微动,一股灵气所化的清风便托起了韩星,将其温柔的放在了白马背上。
清风散去,卢文先生牵白马而行。
……
……
夜晚的伶人馆生意火爆,笙歌艳舞,与紫楼的生意平分秋色。
一袭红衣的红月挎剑靠在顶楼的阑珊前,看着楼内纸醉金迷的景象,神色淡然,不为所动。
直到,一个白衣男子进入了伶人馆。
并不是男子的气质或者容貌怎么了,而是因为在他的肩头扛着一个人,那个人她很熟悉。
红月脸色微微一沉,按着剑柄阔步朝楼下走去。
一张俏丽的脸,满是浓霜。
白衣男子步入伶人馆后自是很从容,扛着个人站在那儿一动不动,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伶人馆内的粉头、歌赵看着这个白衣男子,皆有些好奇。
红衣挎剑走了过来,冲着白衣男子微微行了一礼:“卢文先生,许久不见。”
白衣男子抬了抬手,眼里满是赞赏:“请起,进步巨大,表现优秀,继续努力,登顶剑道,不是问题。”
红月点了点头,直起身来。
这时候伶人馆那些人才知道,来的竟然是天武学院内的师长。
但他们还是很疑惑。
红月看着卢文先生肩头不知生死的韩星,冷声问:“谁干的?”
卢文先生说:“一群蒙面人下的黑手。”
红月蹙了蹙眉,说:“我知道了,多谢先生出手,把他交给我吧,至于谢礼,待公子出关,自会奉上。”
卢文先生将韩星交给了红月,诧异地问:“赵武在闭关?”
红月点了点头。
刹那间,卢文先生回忆起赵武在人字院的点点滴滴,有些茫然。
红月背着韩星,见到卢文先生如此神情,疑惑地问:“先上找公子有事?”
卢文先生坦诚地点了点头。
红月说:“公子闭关不知道何时才能出关,如果先生有时间等的话,可以暂且在伶人馆住下。”
卢文思索了一下,点了点头。
跟着,红月背着韩星准备去往住处。
他们住的地方,很高。
红月的身形很娇小。
韩星虽然只是个十多岁的少年,但还是比红月看起来高壮太多。
这样的一个少女,背着这样一个少年,显得很不搭,有些怪异,至少让人看上去很是楚楚可怜。
卢文觉得有些尴尬,于是上前问:“那个,还是我来吧?”
红月看了他一眼,淡淡地说:“谢谢,不用,公子交给我的人,我没看好,自然要负责到底。”
在很多人看来,红月的语气有些无礼,甚至是充斥着一种疏远。
但是卢文知道那不是,因为红月修的是剑道。
入住伶人馆后的白元也听到了下方的动静,推门而出,在看到来的竟然是曾经人字院教过自己的卢文先生,不免吃了一惊。
卢文一脸尴尬地跟着红月上了高楼,来到了伶人馆特殊住宿区域。
他看到了惊立在门口的白元,微微一怔,略有所悟,然后走了过去,拍了拍白元的肩膀说:“既然入了伶人馆,就多努力,往事已做云烟,当放下。”
师长训话,弟子当尊。
白元立即回神,躬身朝着卢文先生行了一礼,说:“多谢老师教诲!”
卢文先生点了点头,说:“你爷爷,很有眼光,为白家山庄选了一条光明大道。”
他的话别有深意,白元似懂非懂。
就在白元一脸茫然的时候,卢文先生已经跟着红月来到了一间干净宽敞的房间里。
窗台上,有着数盆仙人掌和一颗月桂树,翠色浓郁,月桂芬芳。
红月说:“这房间是我们几个房间内比较有意境的,本来是为公子准备的,可惜他说不想看见那盆月桂花,于是便闲置了下来。”
“里面也备至了很多茶,也许会有你喜欢的。”
卢文先生点了点头,敲了敲桌案,若有所思地问:“你家公子,为何突然闭关?”
“起初,我以为是那一年之约。”
红月想了想说:“但现在我不这么认为,按照公子的性格,不太像,您也在人字院做了他一年的先生,他做事不是总这般出乎意料,天马行空么?”
卢文闻言,捋了捋胡须,朗声而笑:“赵武小友,非常人也!”
红月在一片笑声中,欲要离开房间。
卢文感觉到她情绪低迷,收敛了笑容,正色问:“你准备去报仇?”
红月摇了摇头:“韩星是公子看重的人,公子自己会守护,而我只是守护公子而已。”
卢文听着这句话,看着红月离开的背影,若有所思。
……
……
韩星被人阴成了重伤,生死未仆的消息终究是在地字院城中城内传了开来,引起了极大的轰动。
一时间内,凡是想向伶人馆抛出橄榄枝,或者想要投其大树好乘凉的,人人自危。
南宫靖已经对伶人馆、赵武有了雷厉风行的措施。
而伶人馆一直没有什么回应。
这在大魏人看来很软弱,在天武学院看来很窝囊。
一时间伶人馆和赵武的名声瞬间扫地。
曾经的一年之约彻底成了个笑话。
而人们笑谈时拿来打趣冷嘲热讽的最多对象,也俨然间成了赵武。
可是,伶人馆还是没有什么反应,赵武就像凭空消失了一般。
在有心人的利用下,伶人馆怂了,赵武怕了,南宫靖无愧于地字院第一,谁能与人争锋的流言,在有心人的操控之下,宛如波涛一般席卷了整个城中城。
一时间,将南宫靖的风头,再次推向了顶点,一时无二,似乎只要伶人馆一倒,赵武一亡,各方势力便可以名义上得到归顺和统一了。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赵武出关的那一天。
韩星已经醒来几天了,但是只能喝点粥,极其虚弱,而且似乎四肢尽断,灵源尽毁,跟当时白元的情况差不多,甚至比白元还要惨上几分。
那个容貌几近完美的赤衣少年负手站在床榻前,没有什么表情和情绪,平静得有些诡异。
天光洒了进来,房间的空气莫名有些冷。
红月步入了房间,冷意扑面,不禁蹙了蹙眉头:“公子,您闭关期间,韩星他……”
话还未说完,便被赵武打断了。
“谁干的?”
关是听他这声音,便会情不自禁的打个寒颤。
红月刚要把自己的揣测说出来。
而床榻上的韩星却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看着赵武,只是极其虚弱地说出了四个字:“小心,夏冬!”
赵武看向红月:“照顾好韩星。”
红月点了点头:“我会的!”
赵武挑了挑眉:“借剑一用。”
红月有些不解。
赵武接着说:“要杀人,自然得有剑,我无剑,自然无可杀人!”
红月恍然大悟,不过却有些犹豫,公子向来说一不二,说是要去杀人,便真是要去杀人。
就在这时候,卢文阔步走了进来。
清风拂来,吹散冷意。
“赵武小友,这里毕竟是地字院城中城,虽然在里面仿佛是一个独立的小世界,但终究与外面有着错综复杂的关系,枉造杀伐,终是结下一片不详因果。”
卢文先生和煦地笑着说,言语里满是温和的劝诫之意。
赵武没有理会卢文先生的话,而是就这么看着红月。
红月知道公子什么意思,于是眼中闪过一抹坚决,将自己的佩剑取下递给了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