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妖见石小侯伫立在那儿一动不动的,以为他被刚刚的战争吓傻了,连忙开始唠唠叨叨的安慰起来。
此妖虽然本相极恶,但石小侯从他的言语里听得出,他是一个憨厚老实的本分妖精,就像石门村的阿牛一般。
只不过,这妖精,是有了力量的阿牛。
原来,那妖精是混世魔王逐幽冥的孪生弟弟,名为逐庇,出生时其父母优点都被哥哥继承去了,剩下的缺陷全都落在了他的身上。
他没有逐幽冥的狂傲、冷酷、无情、智慧以及统率之才,更没有逐幽冥那样威武的容貌,他有的只不过是一份憨厚老实与忠义。
石小侯将手里的焦土洒向风中,风很大,一下子就将那些焦土吹散、带走了。同时带走得到还有石小侯眼角两滴晶莹的眼泪。
“要不你跟着我吧,我大哥对我很好的,我可以让他教你怎么感应这天地间的元素之力,怎么控制这些元素之力,让你拥有与我们一样的力量。”逐庇憨厚地笑着说。
石小侯摇了摇头,然后看向了花果山市的北方,在他那双深黑色的眸子里,是梦想和偏执:“我要去凌霄市,那里有我最重要的人。”
逐庇似乎能读懂石小侯的那份偏执一般,他拍了拍石小侯的肩膀:“加油,我相信你。”
石小侯忽然咧嘴笑了——这十多年来,似乎除了石老头和白晶晶以外,再没有人看得起他,就算石门村的邻里乡亲,更多的是对一个少年误入歧途的同情和想要对其进行救赎。
而如今,一个妖族王者的亲弟弟,竟然说“加油,我相信你。”
是因为逐庇真的智商有问题,还是出于其它呢?
很多年后,石小侯才明白,原来妖精们并不可怕,他们只是在黑暗里呆惯了,只信任自己的同类,只与自己的同类拥抱在一起,不断反抗着天命,反抗着那神佛。
石小侯看了看白晶晶,有些放心不下这个弱女子,他本想将其托付给逐庇,但又碍于人妖殊途,而且他和逐庇初次见面,逐庇又凭什么接受自己的托付。
然而,逐庇似乎从石小侯的神态动作上,看透了石小侯那点小心思,朗声而笑:“有什么放不下的,尽管交给我。”
石小侯怔了怔,心里有所动摇,但还是拒绝了:“我们初次见面,再说她是人,你们是妖……”
话还未说完,逐庇便打断了:“你我同族皆为兄弟,互相帮助本是本分,何况人妖本无仇,我们的仇人是那贪婪无情的神佛。”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再推三阻四便显矫情,石小侯挺感动的努力踮起脚尖拍了拍逐庇的肩膀,笑道:“等我回来!”
“嗯!”逐庇重重地点了点头。
跟着,石小侯转过头看向白晶晶:“跟着他们,他们保你平安,等我回来!”
白晶晶一下子眼眶就红了,她从兜里拿出那个金箍,亲自放进了石小侯的口袋里:“石小侯,一定要平安回来!”
她的声音有些颤抖,又带着几丝期望与恳求,似乎是鼓足了巨大的勇气,才能如此坦然的放任石小侯远行。
“一定平安回来!”石小侯咧嘴笑了,笑得很甜。
这是他们二人之间的誓言,石小侯去寻找力量,白晶晶在花果山市等他荣归故里。
无论他去寻多久,她就等多久,直到天荒地老,直到白发苍苍,寿命流尽。
逐庇,拽起白晶晶的衣袖,然后带着她朝妖族群里走去,而白晶晶的目光,始终在石小侯的身上,她就这么看着那个冷风中、夜空下的少年,泪水随风而散,那些爱与不舍,全都散在了风里,化作了无声的祝福。
石小侯,你一定要回来,像个盖世大英雄。
白晶晶向着那冷寂的苍穹祈祷。
白晶晶随逐庇等妖众离去后,石小侯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他摸了摸兜里的金箍,环顾了一眼四周的狼藉,眼中的神色更加坚定。
北行,去获取足够强大的力量,守护自己想守护的人,陈紫霞,等着我!
石小侯心里默默地念叨完后,箭步如飞地冲进了小院里,来到了他的小屋里,那个简陋而窄小的卧室,上面摆放着一只上了年纪的破旧存钱罐。
那罐子里,应该有近万元钱了吧,可都是他积存多年,为了陈紫霞十八岁的生日而准备的。
他搬来一个小凳子,爬了上去,拿下了那只破旧存钱罐,抱在怀里,摸了又摸,神色温柔,就是这么个破东西,可沉淀了他多年的心意与爱咧!
放下过去,勇敢向未来前行!
石小侯深吸了口气,气沉丹田,仿佛下了某种极大的决心一般,很果断的一下子就给那破旧的存钱罐摔在了地上。
“啪!”存钱罐碎了一地,里面那些银光闪闪的钱币泄了一地。就仿佛那些宝贵的过去一般,碎在了回忆里,安详地躺着,任人缅怀留念。
他弯下身,一点一点地捡起地上的钱币,揣进怀里,动作很慢。
放下很难,但不放下过去,又如何有未来。
可比起一切都是未知数的帝都之行,呆在花果山市,应了逐庇的好意,做个混吃混喝的一流小跟班,带着如花似玉的白晶晶,缅怀和陈紫霞的美好过去,活在那美好的回忆里,放弃未来,是多么一件容易的事情。
可没有未来,只有过去,走向未来的,岂不是失了灵魂的躯壳。
不要孤独的死,也不要将就的活。
我想做一个有灵魂的人,在未来做自己喜欢的事,守护自己想守护的人,有力气爱自己重要的人。
车站在花果山市的北部,不知道毁坏了没有,还通车没有。
经过战火洗礼的花果山市,计程车早已没了鬼影,要去哪里只能步行。石小侯有些烦躁,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高楼大厦,散落的玻璃片里,折射出来一个少年,他的面颊上,有着绯色图腾,围绕着他的眼眶蔓延着,显得格外妖异。
石小侯愣住了,看着那些碎玻璃片中的自己,他有点不敢相信自己。
这些,图腾是哪里来的,为什么他会变成这个样子?他成了妖,还能做陈紫霞的小尾巴狗吗?还能守护着陈紫霞么?
妖可是神的敌人,也就意味着,如果他成了妖精,和陈紫霞就再无可能有什么,有也只能是敌人的关系。
那种感觉,就像你努力地朝着你毕生执着的梦奔跑,可跑到半途,就要接触到那梦的时候,一切都变成了不可能,那梦明明就在眼前,却是遥不可及,触摸不到。
“为什么?上天为何要这样对我,我石小侯究竟做过什么天理不容的事情啊!”石小侯仰天咆哮,他的声音撕心裂肺,仿佛包容着这世间无尽的悲伤与愤怒。
“你对这天叫唤,这天能听得到么?”一个清朗地声音从四方而来,席卷天地间。
石小侯觉得这种感觉是那样的熟悉,好像在哪里听过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