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虞府回来后,慕北前脚刚踏进将军府的大门,青竹就疾步迎了上来。
“将军,苍鸣终于招供了。”
脚步即刻顿住,慕北眸色幽深地凝视着青竹,紧问道:“怎么说?”
“他承认了自己就是青风,慕府当年出事后,他曾在魏修己的王府上躲了几日,后来便受令去了东蛮国做了易容术。”
“当年虞尚书扣下的奏折和污蔑慕尚书的罪证,就是青风亲自放到慕尚书密室里的。”
青竹一连串地将所有拷问出来的话,都告知了慕北。
“另外,青风还说,当年的事,虞尚书也并不知情,全是太子和皇后两人在幕后操控,暗地收买下了虞慕府上的人。”
眸光陡颤,慕北凤眸微微眯起,紧张得一把抓住青竹的肩头。
“刚刚的话再说一遍。”
“是太子和皇后两人在幕后操控,虞尚书当年也并不知情。”
慕北微微侧头,紧拧的眉间透着几分讶然,“这是何意?”
“青风说,当年太子刻意将所有弹劾慕尚书的奏折和证据,让朝中的幕僚大臣送到了虞尚书的手中,想借他的口,给慕尚书扣上贪污军粮兵器、意欲联合五殿下密谋夺位的罪名。”
“然而虞尚书发现事有蹊跷,迟迟未向圣上提及此事,并暗中派人调查,偏偏指派的人也是太子安插在他身边的眼线。”
“当年圣上重病一场,身体迟迟不见好转,储君之争迫在眉睫,遂太子和皇后便命虞尚书府上的侍卫吴极,将虞尚书手上的奏折和伪证送到了青风的手里。”
“所以,当年虞尚书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轻信了吴极的口供,误以为是慕尚书暗中买通他,偷走的奏折和那些证据。”
“而去年将军同五殿下回朝,太子和皇后知道你二人暗中在彻查此事,便又揪出了隐姓埋名的吴极,让他出面反咬虞尚书一口,指认是虞尚书嫉妒慕尚书,暗中指示吴极栽赃陷害,便有了后来的事。”
几年来的认知在瞬间分崩离析,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情绪,带着摧枯拉朽之势席卷着慕北的内心。
他甚至在怀疑自己的耳朵,怀疑他仍抱着虞笙笙,躺在万花楼里在做着一场虚无的梦。
恨了那么多年的人,竟也是权力斗争的牺牲羊?
而他差点就因仇恨,杀了那个人。
又因仇恨,曾经对虞笙笙做过那么多过分的事,说了那么多恶毒的话。
还因此害得虞笙笙的母亲被苍鸣一剑刺死。
想起在都城门外送走虞日重时,他欲言又止、似有万千苦衷的样子,
心口突然传来一阵阵刺痛,如同无数只蛊虫在啃咬着他的心,慕北捂住胸口,原本冷白的面色此时苍白无比。
大悲大喜之间,最易急火攻心。
青竹紧忙上前扶住,紧张道:“将军,你这是怎么了?”
慕北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无视,可气息却略有些紊乱。
“苍鸣有没有说,虞尚书为何甘愿认罪?”
青竹一脸担忧地瞧着慕北,继续将自己所知同他道来。
“问了,但是苍鸣说自己也不知为何,不过,他倒是提了句吴邪的妹妹吴莺,说虞府那边当年发生了什么事,她哥哥与太子之间的交易,她一清二楚,可以找她细细拷问,或者作为证人。”
慕北声音凌厉道:“他可知吴莺在何处?”
“苍鸣也不清楚吴莺在何处。但他说,太子这么多年也在寻找吴莺,欲要杀人灭口,可始终未能找到。”
“兴许是虞夫人知道那吴莺的下落,又或者是因为虞夫人进宫见箫妃时,曾经撞破太子与皇上宠妃苟合,所以,前年将军带兵去抄虞府那晚,苍鸣便收到太子的指示,命他趁乱杀了虞夫人。”
慕北在一处回廊的勾栏坐下,他弓着身子,手肘拄在膝盖上,手指则抵在太阳穴上轻轻揉着。
一直以来都知道太子和皇后是幕后指使,以为虞日重为了世家大族的利益,为了荣华富贵和滔天的权利,才与他们苟同。
却未曾想真相竟比他慕北预想的还要复杂。
当年父亲的冤案,如今拨云见月,谜团如雾般一缕缕散去,可他的脑子里、心里面却是乱成了一团麻。
他狠力地搓着脸,不知以后该如何面对虞笙笙,又该如何面对被他亲手烙下囚字的虞日重。
事到如今,又该如何去弥补。
只要一想到虞笙笙,慕北就心如刀绞,疼得撕心裂肺。
胸口的酸意上涌,凤眸湿红。
青竹见状,紧忙宽慰道:“将军,这是好事啊,你和笙笙姑娘之间没了家仇,将军娶她入门再不会有他人诟病。”
青竹的话提醒了慕北。
不管日后如何,眼下最要紧的是替虞日重洗清冤屈,还他清白和一个公道。
虞日重为何要自缄其口,替太子独揽罪名?
而那个可以到朝廷上指认,提供口供的吴莺,此时又在何处,虞日重不可能不知晓?
定要先去问个清楚才行。
“青竹,替我准备下,本将军要亲自去一趟塞北流放之地,我去兵部告个假,今日便出发。”
“是。”
“本将军不在时,你暗中保护好虞笙笙。”
“将军放心,青竹定当竭力而为。”
“另外,苍鸣招供的话,先别告诉五殿下。”
“青竹明白。”
......
慕北匆匆去兵部告了十几日的假,随后便径直来到了虞侍郎的府上。
“慕北?”
虞笙笙看到慕北时又惊又喜。
明明凌晨时分刚刚分开,怎的还没到两个时辰,就来找她。
因不是自家的府上,不便让慕北进入深闺庭院,是以两人只能在前院的花厅相见。
慕北向来是不在乎别人的眼光,可是碍于虞笙笙暂时寄人篱下,怕她被人指点议论,即使有种将她抱入怀里的冲动,也只能咬牙忍着。
明明想要靠得近一些,却只能与她保持得体的距离。
慕北目光如有实质,在虞笙笙的面颊上一寸寸地滑过,炙烈的视线仿佛他的指腹一般,扫过她粉嫩净透的肌肤。
“笙笙,我要离开几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