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暮西沉,斜阳如火。
彩霞点缀下的皇宫秾丽且巍峨。
宫门外,金灿灿的落日余晖里,静静地停着一辆马车。
慕北与魏之遥此时正坐在里面,各自思量。
指腹一遍遍地盘弄着扳指,慕北的面色低沉,如浮云蔽日,黑漆漆的眸光更是冷得可怕。
“本王早同你说什么了?”
魏之遥斜眼睨着他,冷笑嘲讽。
“此次南征你不仅大获全胜,还一举吞并了扶胥国,功高盖主,换哪个君王不会忌惮呢?”
“我父皇行事谨慎,疑心又重。为了这魏家的江山,他是不会做养虎为患之事的。”
“只要虎符一交出去,你慕北就将成为一个徒有名号的将军。”
“事已至此,沈将军便是你我二人最后的筹码。慕北,你和沈婉务必要成亲。”
“否则,沈大将军凭什么为我们出生入死,甚至背负乱臣贼子的名号?”
想到多年的隐忍蛰伏,魏之遥言语难免有些激动,情绪在眸底也如漩涡一般旋动,满满的都是不甘和渴求。
“待魏修己登基即位,他会留下你我这个隐患吗?慕北,你跟我根本没有退路,不进则死。”
“你必须要娶沈婉,我有办法可以让父皇下旨给你二人赐婚!”
慕北的唇角勾起一丝不屑,冷冷的笑声从他胸腔迸出。
他抱拳捏着指响,活动肩膀,同时脖子也扭得嘎嘎作响。
“五殿下,怕是上次的拳头打得不够狠吧?”
魏之遥气得面色铁青,甚是恨铁不成钢。
“慕北,事关性命,你能不能清醒点,切勿因儿女私情误了一生。”
“那沈婉哪里不比虞笙笙强?”
哐的一声,马车颤了三颤。
慕北的拳头擦过魏之遥的耳侧,直接砸在了他身后的车壁上,凹出了一个深深拳印。
收回拳头,手转而落在魏之遥的肩上。
慕北重重地拍了下他,看着魏之遥,声色淡然地警告道:“五殿下,我的大表哥,这是我慕北最后一次提醒你,我这辈子......只要虞笙笙。”
“你大可放心,只要我慕北活着一天,就没人能杀得了你魏之遥。”
“若有人敢,我就顶了这个天,然后给你。”
慵懒低沉的声音里是如磐石般坚定的调调,慕北的视线攸缓地移转到魏之遥身后,他刚刚砸出来的坑上。
“五殿下的紫檀木马车真是结实,送你这个表弟一辆,给我家笙笙坐。”
说完,慕北便跳下了马车。
临了,他边走边扬声道:“兵权的事,我自会想对策。”
......
安排了一辆马车将沈婉送到将军府后,慕北来到了一处宅院,轻轻叩了两下,院门便由内而开。
青竹已在此地候了多日。
“属下青竹,拜见将军。”
绕过影壁,慕北闲庭信步地四处转悠,打量着他为虞笙笙购置的这座宅院。
虽比不上将军那般大,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用来给虞笙笙藏身避风头,却足足够用了。
慕北满意地点了点头,话锋陡转,问起了让青竹继续查的事来。
“之前的线索,可查出什么眉目来?”
“回将军,属下今日也正想跟您说此事。青风家人寄到西市胡姬酒肆的书信,已经查到收信人是谁了。”
瞳孔皱缩,悠闲的懒意顿消。
慕北眸光凌寒地看向青竹,追问道:“谁?”
“苍鸣。”
“果然是他。”
慕北习惯性地盘弄起扳指来,神情疑惑。
“虽然青风是我父亲的贴身侍卫,我也是时常见到,可苍鸣和我记忆中的青风完全不像,青风是单眼皮,而苍鸣却是双眼皮;青风的鼻梁有些塌,苍鸣的却高挺笔直......”
青竹道:“会不会是仪容术?早闻东蛮国的民间便有仪容邪术,只需几刀便可更改人的相貌。”
慕北颔首不语。
“将军,那接下来该如何行事?”
“只要能从苍鸣口里套出当年的实情,定要把太子给揪出来。暗中观察几日,然后胡乱弄个罪名,把苍鸣给我抓起来,关在将军府的地下铁牢里,切勿让太子魏修己知道。”
“是,属下领命。”
“另外,当年在虞府,给虞夫人当奴婢的那个女子,还没查到下落吗?”
“还没有,好像人家蒸发一般。”
指尖又绕着扳指转了几圈,慕北低头喟叹道:“看来,只能去从虞日重那里套套口风了。”
闻言,青竹似乎想起了什么。
“说到虞日重,据安排在他身边的眼线回报,近些日子,好像有另一波人也在监视着虞日重。”
慕北眼底的闲散收敛,狭长凤眸挑起几许凌厉来。
“可知道是何人派去的?”
“暂时还不知道,对方只是远处观察,并未有何动作,安排在那边的眼线也不好轻易动手,害怕打草惊蛇,暴露了咱们的身份。”
“叮嘱他们,保护好虞日重的那条......”
慕北的话卡在了嘴边。
贱命和老命,这两个词,哪个都没能说出口。
再怎么说都是笙笙的父亲,他不得不接受的岳丈大人。
青竹憋笑,但又特讨打地追问道:“那条什么?”
慕北眼尾一挑,冷如寒潭的眸光,便朝青竹瞥了一个眼刀子。
“看来,是不想跟你的小翠姑娘成亲了。”
青竹登时变了神色,喜出望外地惊呼道:“小翠姑娘也跟着回来了?”
“嗯,刚刚已经跟着沈婉回将军府了。”
青竹闻言,连蹦带跳地蹿出了宅院。
慕北望着人影空空的长廊,对青竹竟生出了几分艳羡。
**
将军府上。
慕北常看的兵书,又重新整整齐齐地摞在了博古架上。
官袍、武袍、盔甲和换洗的衣物,虞笙笙也都亲自叠好放起。
一切收拾妥当,虞笙笙来到慕家四口的牌位前,点香跪拜。
待沐浴更衣后,已是夜里亥时。
小落可下等到虞笙笙回来了,便赖着她不走,硬要她讲讲南征路上的趣事。
路上颠簸劳累,虞笙笙回到府上也没休息过,此时已是疲惫不堪。
她用布帛擦着湿湿的长发,随手将自己之前写的话本子誊抄本,递给了小落。
“我今日有些累,南征途上的趣事,日后再给讲你听。你若是无聊,就先看看我写的话本子吧。”
小落惊讶不已,捧着书欢笑道:“哇,小笙还会写话本子,这下夜里有的干了。”
虞笙笙忽然想起了什么。
“小落,你娘可跟你提过,女子的第一次都需要注意什么?”
母亲和姐姐都已不在人世,这些事虞笙笙虽略知一二,却还是不是全懂。
苦于无人求问,便想起问问小落。
正翻话本子的小落,却因她的这么一问,笑容都定在了脸上。
她看向虞笙笙,仿佛被一个天大的瓜给砸傻了,手里的话本子顿时也没那么香了。
小落磕巴道:“跟,跟,跟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