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笙笙双唇颤抖着,说出来的话带着极重的哭音。
脑海中,适才目睹的场景反复浮现着,让人越想越气,越想心越痛。
她继续毫无章程地捶打着慕北,挣扎间指甲在慕北的手臂和手背上,划下几道愤怒的血丝。
慕北无声承受着,直到怀中的人儿情绪慢慢平复下来,滚烫又颤抖的唇覆上她的眼睛,轻轻吮吸着她怎么流都流不完的泪。
“别嫌弃我啊,笙笙。”
“慕北哥哥错了……”
慕北嗓音暗哑无比,原本阴冷孤寂的眸子,此时也如黑冰融成了水,盛着满满的泪意。
铁汉亦有柔情时。
而慕北的柔情便只对虞笙笙一人。
那冷白俊美的脸上,红唇轻颤,乞求原谅的姿态卑微如尘,让人很难想象那是个在战场上嗜血杀戮的威猛将军。
慕北根本不敢再去看她眼中的泪光和哭红的眼尾,他将虞笙笙的脸藏在胸口,任由她的泪水将衣衫濡湿。
唇则埋在她柔软蓬松的头顶,一下下地亲吻着,小心翼翼。
晨光落在院内,又照在长廊的过道上,将红色的廊柱也镀上了一片金灿灿的纱。
慕北抱着仍在啜泣的虞笙笙,立在廊柱的阴影之下,身上未染半点的晨光。
狭长的阴影圈着他二人的悲伤,仿若这世间此时的灿烂,都与他们无关。
良久。
慕北柔声道:“我们回去,好吗?”
见怀中的人沉默不语,慕北将虞笙笙抱起。
即使他知道身后不远处,沈婉站在那里静静望了许久,也不曾施舍她一个眼神。
*
虞笙笙的房间里,她抱膝坐在床上,头埋在手臂和双膝间,一点都不想同慕北说话。
这尘世仿若坍塌了似的,一切都黯然失色,连喘息似乎都成了种痛楚。
她不再闹,也不再哭,就是静静地埋头坐在那里。
沉默是此时最大的哭声。
慕北就伫立在窗前,他心如刀绞,目光焦灼地看着虞笙笙,却苦于此时不知该如何哄她,求得她的原谅。
他宁可虞笙笙继续打他、骂他,也不想她这样一声不吭,不理他、不看他。
慕北眼眶湿红,悔恨交加。
他万万没想到,这辈子那么信任的魏之遥,会用这种龌龊手段逼他。
数年来,他每日步步如履薄冰,警惕着所有可能加害于他的人,却未曾想最信任的魏之遥,会在背后捅了一刀。
偏偏那一刀,不仅捅在了他慕北的身上,还捅在了虞笙笙的心上。
半晌后,虞笙笙冷静自持地开口道:“我想一个人静静。将军出去好吗,你不是还要去练兵?”
她嗓音暗哑,语气冰冷沉静,带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
慕北欲言又止,手抬起又放下,最后将所有的话都嚼碎在齿间,沉默片刻,吐了口浊气,终是无奈起身而去。
房门紧闭,隔绝了外面极好的阳光,还有那些人和事。
虞笙笙怎么会不相信慕北,她当然是相信他。
她再愚笨,也不至于被魏之遥这点小伎俩给骗到。
这场戏魏之遥不是给她虞笙笙看的,而是为了逼慕北娶沈婉而设的局,而她虞笙笙,只是捎带着警告一下,让她知难而退罢了。
众目睽睽之下,沈婉与慕北同床共眠,就算什么都没做,沈婉也没有失贞,可两个人躺在一张床上睡了一夜,也够他人诟病的了。
女子名节为大,慕北想不娶沈婉都难。
慕北与她好不容易下定决心,跨过家仇的鸿沟,许诺彼此一生相伴,结果……
虞笙笙抱着头,心如死灰。
她与慕北终是一场孽缘吧。
而慕北回到房间里,面色亦是阴沉至极。
他走到炭火旁,就将身上的衣衫,里里外外全部脱下,扔到火里,一件不剩地烧得干干净净。
除了虞笙笙,他讨厌身上沾染其他女子的气息。
这还不够,又用冰冷的水,从头到脚洗个彻底。
似乎只有这样,才能将昨夜不知如何沾染的女人气,除得干干净净。
“魏之遥……”
越想越气,穿戴整齐的慕北一拳砸在茶桌上,在转身离开的刹那,茶桌应声从中间断裂。
桌上的茶炉、茶具也跟着碎了一地,一如慕北和虞笙笙此时纷乱的心。
*
虞笙笙把自己关在房里,整整哭了大半日。
慕北要娶沈婉为妻的事实,似乎已无回旋的余地。
今日只是看一眼慕北从其他女人床上下来的场景,就已经心痛得要死。
若是日后看到慕北与沈婉,一身红色喜服,拜堂成亲的话,那她虞笙笙才真是生不如死。
再联想到洞房花烛夜,那简直就让她抓狂。
她就算再想得开,再大方,也无法接受。
“笙笙姑娘,我想同你聊几句。”
门外忽然传来沈婉的声响。
虞笙笙躺在床上,偏头望向紧闭的门窗,无念无想的,眼睫都不怎么眨一下。
“笙笙姑娘,我知道你在里面,我们聊几句好吗?”,沈婉又叩了几下门。
虞笙笙转身面向床的内侧,仍不予以回应。
屋外静了半晌。
但虞笙笙知道,沈婉仍未走。
“既然笙笙姑娘不想见我,那我沈婉就站在这里同你说。”
“笙笙姑娘,昨晚是因为我与慕大哥在五殿下那里多喝了几杯,酒后乱性,才稀里糊涂地睡到了一个床上,你切勿要责怪怨恨慕大哥。”
“我沈婉一人做事一人当,你放心,我不会怪慕大哥,也一定不会将慕大哥从你身边抢走的,我们就当一切从未发生过。”
虞笙笙听得气笑了,终是再也沉不住气来。
她起身下床,冲到门前,打开房门。
虞笙笙看着沈婉,美眸像是冻结的潭水,毫无波澜,目光倔强而沉静。
清丽的面颊上,挂着淡而讥诮的笑容。
她一字一句地嘲讽着沈婉。
“酒后乱性?”
“稀里糊涂?”
虞笙笙将沈婉方才的话一一重复着,“还一人做事一人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