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头池炎与莫摧及其帮手缠斗在一起,这头文清却是快步往小莫躺着的那颗树下赶去。
武牧正抓着小莫的手,满脸惊慌,颤声道:“你坚持住,坚持住……”另外一只手中取出乾坤袋,将自己的家当全部倒了出来,也不在乎旁人是否觊觎,只顾着将上好的药丸通通往小莫嘴里塞。
小莫虚弱张嘴,摆摆头:“……你也看出来,我快不成了,还浪费这些药作甚……”
武牧呼吸一窒:“别乱说!”他眼睁睁看着小莫的生命力一点一滴流失,整个人越发平静安详,从容接受即将到来的死亡,就觉得一颗心被一股漩涡直直拽了进去,慌得没个着落。
小莫伸出手,慢慢往武牧的脸上摸去,武牧连忙低头,侧脸挨着她的手心。她嘴角勉强勾起一个笑容,轻轻骂了句:“呆子……”
她根本承受不住金丹修士的全力一击,周身经脉尽裂不说,连元神也在那一击之下散开,随着时间流逝,她躺在武牧怀中,闭上了眼睛。
能救下武大哥母亲的魂魄,此生,足矣……
武牧侧脸呆呆贴在小莫冰冷的手上,还没能理解发生了什么,他从怀里掏出一对玉白色戒指,举到没了呼吸的小莫跟前,喃喃道:“小莫,你睁眼看看,这是文清主人给咱们俩打磨的戒指,让我求亲之时套在你的手上,你可愿意做我的妻?”
他捧着小莫的手,轻柔地将小号戒指套了上去,又把大些的戒指套在自己手上,眼中的恐慌尽数褪去,徒留一片温柔,他轻道:“小莫答应大哥了,就不许反悔了?大哥这就来陪你。不管阴间阳间,大哥总是要照顾小莫妹子的。”
说罢,手中拿起小莫的另一柄双子剑,毫不迟疑地往脖子上抹去。
“砰。”一道灵气破空而来,打在双子剑上,剑身一颤,由武牧脖子上弹了出去。
武牧一回头,就见到难得带了些怒意的文清,文清扫他一眼:“当初在天颅救下你,可非是为了让你自寻短见。”
武牧羞愧不已,暗道,小莫妹子,如今人魔大战,我却不能坐视不理,随心而为,你且在鬼门关前等我一等,待我与敌人拼杀过后,再来陪你!
他将自己当做已死之人,身上气势猛然一变,倒比平日更多了一分凶狠。文清看出他的意图,摇头道:“小莫亦是我之亲人,没有不管她的道理,就算她这身修为保不住了,性命却是能救回来的。左右修为还可以再练,也不妨事。”
“主……”武牧简直以为自己得了癔症,不可置信地问道,“您,您是说……”
文清挥袖,一把将他推了出去:“你且去吧,小莫就先交予我。”
他确实有个法子,但现在在这战场,没有供他施为的环境,是以,他在小莫周身点了几下,封住她的元神,将她送入芥子空间,留待之后空下来再施展。
武牧欣喜若狂,扑通一声跪下磕头,一句话也说不出。不待文清示意,又自觉站了起来,提起精神:“我一定不辱使命,斩光这群魔贼!”
说罢急急冲了出去,抓过筑基魔修祭出法宝,与之拼斗起来。
文清见武牧已不再消沉,便也不再耽搁,移至池炎身边。
虽然莫摧用了秘法提升修为,但始终积累不够,与池炎这样的上古神兽相较,更是有巨大差距,很快的,他身边保护他的金丹魔修都已丧命,只余他还在苦苦挣扎。当初若非莫摧,文清便不会掉入空间罅隙,白白受了三年的苦,这个仇池炎可没忘。是以,他每一招式都凛冽至极,带给莫摧巨大痛苦之余,却一直吊着他的性命。
池炎看文清过来,不打算再跟莫摧耗下去,怒吼一声,周身腾起数丈高的火焰,莫摧感觉到这火焰对他来说竟有致命危险,当下连连后退,可惜他退得快,火焰蹿得更快,一息之间就已汇成长龙一条,面容威严而压迫地张嘴,竟发出一声龙吟。高空中的火龙听见,也跟着应和出声,瞬间便有几十筑基魔修陨落!
莫摧双目瞪大,神色不甘,但池炎放出的火焰长龙已是迫不及待掠了过去,张口将他吞吃入腹!
火焰长龙非是实体,它吞过之后慢慢消散,莫摧则从空中掉了下来,还留得一点呼吸,瘫倒在地上动弹不得。他手下心腹众多,这时却无一人敢为他与那可怕的长龙对上,都是远远观望,甚至假装自己忙于对战,没能看见。
池炎揽住文清,问道:“为何要留他一命?”
文清摇头:“原先以为小莫已死,担心武牧心魔作祟,本想让他亲自动作了结这人性命。如今系统提供了一个法子,小莫留得一命,此人倒是无关紧要了。”他一指风刃弹出,将莫摧丹田尽毁,想了想,又把他元神留了下来,用一瓶子装好。对上池炎不解的目光,只道:“此人至少还是小莫在此间的唯一亲人,他的元神去向,就由小莫自行决定。”
两人解决了此事,携手朝练武场中战斗更为密集的地方掠去,很快加入了人魔混战之中。
池炎打得兴起,干脆化为赤焰猛兽,尾巴大力一摆便能生生拍死一个魔修,爪子更是尖利武器,在这残酷的搏斗场中简直如鱼得水。他突然听得文清略显忧虑的声音:“看场中那两道光柱。”
池炎依言看去,一暗一亮两道光柱,在清玄宗上空交缠,此消彼长。
“你瞧。那暗色光柱乃是魔修邪气汇成,眼下竟是比白色光柱要粗壮得多,这样下去,只怕人修迟早抵抗不住……”
放眼望去,人修数目已经少了一大截,往往一个人修要对上两个甚至三个魔修的围攻,十分惨烈。
池炎尾巴一甩:“哼,魔修找来天颅人和干尸当帮手,我们不也能找到帮手。阿清别急,且看着。”
文清心下疑惑,灵光一闪道:“你把‘它们’请来了?”
“不错。”
随着两人交谈的进行,天边突然传来一阵野兽的嘶吼之声。声势浩大,使得在场的人魔都不由得一愣,分出神识朝那处看去。
天边先是出现一个小点,随后是两个,三个……转瞬近至眼前。粗粗数去,竟有上百异兽,每一头异兽都有小山那样大的躯体,密密麻麻的挤满天幕。
“是异兽!”
“上古异兽,轻易不得现世,如今前来,却不知是打着什么主意……”
一时间,各种议论声响起,人修皆是忧心忡忡,沉重不已。他们已经支撑到极限,眼下却又来了这些异兽……
上古异兽,桀骜不驯,往往与人修相处并不友好。虽然也无与魔修串谋的前例,但怕的就是那个万一。没有人修敢网子认为异兽是来帮助他们的,他们心中都开始祈祷,这异兽就算是要坐收渔翁之利,他们还或许有一线生机,但异兽若与魔修联合,只怕今日之后,修仙界再无人修的立足之地。
只有文清与池炎二人,对视以后,眼中露出笑意。
那数百异兽中,一只身法轻盈的重明鸟作为代表,往地面飞来。稳稳停在池炎面前,恭敬道:“万兽之主,但请吩咐。”
池炎嘴角勾起一个笑容,轻轻吐出一个字:“杀。”
一声令下,百余异兽动了!气势如山,尽数掠下,寻那魔修斩杀起来!
魔修尚在窃喜来了帮手,转眼间却是被异兽毫不留情绞杀了千余人之多,每个魔修面上俱是惊骇与恐慌。
人修之间也都沸腾了。
“有救了!”
“方才那大鸟,是在说什么万兽之主?”
“说的正是清玄宗锦清的朋友,那位银发赤眸的方外高人,他是万兽之主!”
“竟是这样的缘分……若非锦清,这些异兽绝不可能相助人修。”
“不错,如今来了帮手,我们且大干一场,定要让这些魔修有去无回!”
有了异兽相助,人修一方劣势不再,上空的两道光柱之间,突然汇入了一道胳膊粗的银色光柱,与白色光柱汇聚成一条,形成一道极为凝实的光柱。
暗色邪气被这道光柱驱赶,竟是肉眼可见地越发扭曲变细,只怕再过几个时辰,便能彻底消失,那时,也就是人修大获全胜之时!
***
且说文清化了十个分神,分别占据了十个方位开始拼斗。其中一个便是救了小莫,现在正与池炎一道,对战魔修。而另有一位,则是在刚入宗时,就找到清玄宗最深处,寻到了师傅所在。
众人皆知,清玄宗七峰乃是以北斗七星命名,但少有人知道,七峰峰主却是有一传承,能以七个方位,列成北斗七星阵。
这阵法就由七峰峰主按照北斗七星的排列位置依次站好,配合法诀及宗主令牌列成。此阵可攻可守,威力无穷,而在这样的大战中,最大的作用却是增加己方气运。
气运便是文清看到那两道光柱,哪方气运更甚,便能得到天道钟爱,在战斗中立于不败之地。北斗七星阵一出,就有源源不断的白色光点,往战场上空飘去,汇集在光柱之中,让己方战意更强,气运更甚。
这种大阵威力太甚,消耗自然不少。它消耗的,正是阵中之人的元神。元神消耗要补回来,可比灵气要困难无数倍,但在这等危机关头,七宗宗主却是大义凛然,丝毫没有勉强之色。
文清的分神寻到师傅,见其无事,便也没走开,留在周围为他们护法。他稍作打量,刻意关注了锦元所在。锦元面色凝重,看样子倒是一心为本宗献身。
文清心下稍安,又突然神色一动。
却是他的一处分神,无意间听到两位弟子的对话。
“师姐,你说,锦清师兄为何要让锦元师兄打开城门?若是没有打开,说不定我们不必像如今这样被动。”
“你懂什么,师兄的意思可是我们所能揣摩?锦元师兄与众人一道前往魔域,却神色狼狈先回清元城,可见是在魔域遭遇什么,锦清师兄作出这等决定,一定有他的道理。”
“可是……”
文清只觉一股怒意直冲出来,眼神猛然一凛,往锦元那处看去。他原先还心存疑惑,为何城门那样容易就被攻破,现在才知,竟是被锦元这内贼所开!
他立时将前因后果皆推测了出来。当时云怀假冒锦元与他们同去魔域,原来不光是为了对付文清,更能让真正的锦元假装遇到变故,提前返回清元城,再编个理由开了城门,引魔修入城!
好个锦元,好个一石二鸟之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