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城主一改原先的平和的模样,腾的一下挺直身子,激昂慷慨道:“我乃木蓼城主,守城是天职,你们要走就赶紧走吧,我誓死捍卫我的领土!”
因为文清不爱多言,面上总是淡淡的,甚至冷冷的,和不熟悉的人相处起来,旁人总会觉得他冷冰冰的,甚至不近人情。事实上不代表他内心冷漠。他劝解道:“不是放弃木蓼,这招是以退为进,我们总有一天会夺回所有城池。”
“魔修攻击木蓼城,若是兵败,我无话可说,可要让我将城池拱手相让,却是绝无可能。”木城主在此事上展现了无比执拗的一面,旁边与他并肩守在城门的修士都是他信任之人,有下属甚至有朋友,不论旁人怎么劝解,他都不为所动。
文清挂心于师傅所说清元城三面受敌的状况,不能在木蓼再多做停留,但现在若是离去,相当于眼睁睁看着守城的数百修士赴死。最后文清一挥衣袖,怒道:“木城主,我原以为你是修仙界的清流,心系苍生,却不料你竟是这样自私自利之人。”
木子李被他说得一愣。不光城主,连|城主的属下都不敢置信地看过来。有人不服:“若非城主心系苍生,大可出逃保命,长老这话说得,让我们不服!”
文清立于城墙之巅,清风鼓起他白色长袍,如画中仙,身边的池炎毛色雪白,与他相映。他从容道:“木城主,你若下令撤离,保住的不光是你的性命,还有在这城中战斗的每一位修士,还有你城中的子民;但你若是死守,成全了你一人的忠义,挥洒的却是旁人的鲜血!”他顿了顿,语气放缓了些,“这数百上千人的性命就捏在你手上,是死是活,全凭你一念。我话已至此,后会有期。”
说罢,池炎的尾巴凑上来,卷起他轻柔地放在背上,腾空而去。
升至半空突然听到身后无奈的声音:“长老且慢!”
池炎朝天翻了个白眼:“这人磨磨唧唧,半点大将之气也无。倒是阿清,方才那番话,说得我好想扑倒你。”
文清骑在池炎背上,回头去看。木子李站在城墙边上,满目凄凉,透出萧索之感,叹道:“长老说得不错。我……”他垂下头,复又抬起,“我听你的。”
撤离令一下,修士们有条不紊地行动起来,由一队前锋开道,城中待命的修士依次退出城外,向清元城奔去。最后等到夜间,魔修休战,奋战在前线的修士才悄然离去。
好在魔修最近几日有些疲乏,想囤些力气等明日一早一鼓作气拿下木蓼,攻击不算猛烈,早早收兵。文清一直等在一旁,到只剩城主一人,所有人都安全撤离后,天已经蒙蒙亮了。
城主坐在墙头,用手抚着历史悠久的城墙,黯然道:“我木家生生世世在木蓼城生活,没想到有一日,我会亲口下令弃城。长老,你们走吧。我已经是个罪人,就让我遂心完成最后一个愿望。”
文清与池炎对视一眼,动了动嘴角,最后什么也没说。
他们离开木蓼城后,在空中等候了两个时辰。远远的能看到城主那个黑色的小点,孤寂又凄凉。
天亮后,魔修发起进攻,他们一个个精神抖擞地举起武器,打算在今日攻破城门,往最后的目的地——清元城进发!
可惜让他们傻眼的是,城外原本严阵以待的修士今日竟然一个都没有出现。今日一战事关重要,领军的两位副将都来了,一人是莫摧,另一人是与他齐名但智商远在他之下的干鲨。干鲨愣了片刻,大笑道:“这帮龟孙子不敢应战,将城池拱手相让了哈哈哈!兄弟们,冲!进城后,美女美酒,应有尽有!”
莫摧手一拦:“且慢。小心有诈。”
“这帮子傻帽能有什么诈。”干鲨不屑道,看了莫摧一眼,心里狐疑,莫副将定是怕我先入城,抢了他的功劳!他面色一沉,这龟孙子,见魔主对我赞赏有加,就嫉恨于我,我可不能着了他的道!想罢手上用力,冲开莫摧的手,哼了一声:“莫将军胆子小,在这里等着就好,我愿上前一探究竟。”说着叫上自己的心腹,“阿楠,叫上弟兄们,我们进城啦!”
莫摧不入城,他那些心腹手下也陪他留在一旁,满脸羡慕地看着那些趾高气扬的兄弟,心里多多少少对莫摧的决定不解甚至不满。
快走到城门,突然城墙上出现一个孤零又决绝的身影,城主穿上最华贵的,用以招待宾客的服饰,迎风而立,高喝一句:“誓死捍卫领土!”
他最后望了一眼熟悉的木蓼城,引爆了自己。
“砰”的一声巨响,响声震天动地,城墙应声坍塌,又城主木子李处开始,一股巨大的灵气波动往四周蔓延,核武器般的一朵蘑菇云,从木子李身上蹿起,层层叠叠铺开去,壮观而壮烈。大半的魔修在措手不及之下顿时就炸到飞起,死伤无数。
文清二人在空中静静等到最后一刻,听完了这一个人的战歌,见证了这个悲剧的英雄,用自己的方式捍卫了自己作为城主的最后一丝尊严。
远方,清元城已经隐约可见,池炎尾巴缠在文清腰上,轻抚两下,道:“走罢。城门一开,魔修很快就会赶上来,我们需得赶快到清玄宗去,与云虚交换信息。”
“……好。”文清回头,池炎落至地面,飞快地朝远方奔去,一次跳跃就能掠过好几座山头,周围风景在这样的速度之下,都模糊了起来。
***
清玄宗主峰,子规殿。
云虚立在窗边沉思,门外响起一道清冷的声线:“师傅。”他惊讶地回头,望向门口,脸上是遮掩不住的疲惫,但依旧微微一笑,“清儿,你可算回来了。去年锦莫回禀说你被逼入无归森林,若非及时卜了一卦,只怕连我都要以为你……”他顿住,“不说这个晦气话,让师傅看看,阿清竟已快赶上为师了。我三个徒弟中,你是教导得最少的,却是成就最高的,说明我这个师傅着实多余。”话虽这样说,他面上却是笑吟吟的。
早在来前文清已经考虑过,要以什么样的修为面对众人。真实的修为他是不可能告诉旁人的,这是他与池炎的一张底牌。他现在的修为已经跳出等级的限定,体内并没有金丹或是元婴,这也就意味着,他可以变幻出任何等级。最后他决定将修为幻至金丹前期,不至于太过惊世骇俗,但也能引起重视。
如今以两人的修为作为坚实的后盾,火凤这张底牌已经不用再遮掩,但是芥子空间、半仙修为以及手中的木纹系统都是必须要藏匿起来的。
他拱手:“如果不是师傅教导,我断不会有这样的进步。”他说的是实话,云虚教导他那几个月,成功地给他灌输了不少修仙界的本土思想,否则,只怕他在接受隗知的修为时,不会那样顺利。
况且,若非云虚关键时刻赶来相助,他们在月启城遭焦炭干尸攻击,只怕池炎不死也要去半条命。对文清来说,救了池炎的恩情,要他千倍万倍地还他也是愿意的。
虽然再次见面两人心情都不错,但此时不宜闲聊,两人还是很快进入正题:“修仙界是什么现状,师傅可否为我解惑?”
“自然。你这几年去了不少地方,相信你也知道,除了海外,整个修仙界被分为四大区域。”他随手在虚空中一指,一副详实的修仙界地图就浮现在空中,“直到不久之前,我们才知晓南域干尸竟是魔域人所制。三月前,魔域分了两拨人马,魔修从北域出发,进攻东域;干尸从南域出发,进攻西域。西域和南域物资贫瘠,地广人稀。当初最先承受不住魔域的进攻,那两地现在已再找不到一个活人了。少数人逃到东域,才令我们得知。”
“而月启城的干尸和北域的魔修,再加上清玄宗西海岸出现的大力妖怪,三路人马现在正马不停蹄向我清元城进发,不出三日,就能汇聚在清元城外。我们现在面临的,是来自魔域的一场对全修仙界范围的洗劫。”
“徒儿不解,干尸在精铜城时,为何不派兵援助?”文清道,“精铜和木蓼都相当于我们的一道防线,所谓唇亡齿寒,清玄宗与周边的主城,难道不应该守望相助?”
云虚摸着下巴,疑道:“这个道理,我竟从未听闻……‘唇亡齿寒’吗?听起来有些意思。”他突然一拍脑袋,“清儿,这可是你家乡的说法?”
文清一愣,迟疑着点点头。如果被师傅看出来,是否要向他坦白,自己并非他原以为的那个文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