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从船队里夺走了击龙船?”封尘有气无力地问道。【△網w ww.Ai Qu xs.】
“只是稍微改了改风向罢了,那些家伙想要置我于死地的话,他们就一定需要这个。”莫岚轻飘飘地说道。古龙切削牙柱的动作愈发地成熟了,柱子已经缩小到不足前时的三分之一。大量的石块堆在地面上,一层莹白的牙釉碎屑铺在石堆表面,在暮色下映出昏黄色的光晕,“好不容易有人类有胆量向我宣战,总要给他们提供些便利才行。”
“那群王立猎人也是你主动引过去的?”
“毕竟是最后一战,我想自己来选择战场。”峯山龙比量了一番牙柱的尺寸,斜眼朝着封尘说道,“手伸出来。”
“不要。”少年目光阴沉着别过头去。
“耍性子是阻止不了任何事情的。”莫岚的语气中居然带着阵阵愉悦。它自鼻孔中喷出一股气流,那团风飘飘忽忽地吹向封尘的手臂,如一根缆绳般把猎人的双手吊到了半空中,古龙种左右端详了一番封尘的十指,轻轻地叹了一声,“见鬼,你们人类的爪子真是太小了。”
“是啊,你个头那么大,我就算拿上武器威力也远远不够……要不就这么算了吧。”少年咧嘴一笑,不住地点头道。
“随你怎么说,我是不会改变自己的心意的。”巨鲸浑不在意地回应说,又开始卖力地切削起那颗大牙,“只是看来要浪费更多时间了。”
封尘被毫无悬念地抓回了峯山龙的身边,事实上他也无处可逃。以古龙的身体为圆心,周遭两公里处竖起了能够让走兽们绝望的飓风高墙。莫岚就在少年的面前,原原本本地重现了一遍龙环的生成过程,区别只是这次的古龙战场范围太小了些,而且被困在战场内部的不是一艘武装到牙齿的击龙船,而是一个手无寸铁的一星猎人。
“我要尿尿。”封尘撅起嘴,仰头看了一眼悬在头顶的风团。少年数次尝试过逃跑,不过都在起身的一瞬间被旋风扯住了后腿,“你能不能撤走这团该死的风,我好走远一些。”
“尿在这里就好。”莫岚不为所动,“我是一只真龙,又快要死了,对你们人类的身体半点兴趣都没有。”
“我要去打水。”少年不依不饶。
“你的水壶明明还是满的……你这家伙,再聒噪的话,我就考虑把沙子塞进你的嘴里!”巨龙的思绪中涌出一股愠怒,让封尘识相地闭上了嘴。不过没过多时,耳听着切削巨石发出的喀嚓声,少年又试探着小声问道:“真的……一定要这么做吗?”
“我也没有其它的选择。”古龙沉默了一阵,还是缓声说道,“小家伙,你知道比一个重病将死的生物更悲哀的是什么吗?就是它明明得了重病,却永远没法死掉。”
“我有这世界上最强大的天赋,却成了世界上最可笑的病人。”莫岚自嘲道,“就是与你说话的现在,我也承受着比整个沙漠中所有的怪物加起来还要沉重的痛苦。不止是身体上的,恐惧、绝望就像一群秃鹫一样时时在我头顶上盘旋——你有龙腔,只是不愿意看见我现在的状况罢了。”
猎人哑然,透过龙腔的视野,他当然能清晰地感受到峯山龙冰冷而庞大如海洋般的精神世界。只是猎人的自知让他连抬脚踏入那片大海的勇气都没有。
“那……你有母亲的全部记忆,总能找到应对的方法吧。”少年使劲抓了抓头发,“真龙不是懂得世界上所有的知识吗?”
“母亲不需要什么‘方法’,她生来就是带着这份天赋的。这样的副作用已经成了她生命的一部分,但我不是!”古龙种一怒,悬在牙柱旁的风卷骤然扩大了数倍,咔嚓咔嚓地从牙质上削下极厚的一片,“我有过那么一段生活,不需要担心会伤害任何生命——包括我自己在内。当这份天赋降临到我头上的一刻,我就知道自己病了。母亲那么强大,又那么自负,她在给我套上枷锁的时候,恐怕压根就没有想过副作用那时的我就是一种折磨——现在也是!”
“雷鸣沙海的生态怎么办,你可是一头真龙,你的生命不光是对自己,对整片沙漠都至关重要。”心道不能再刺激它了,封尘只得急切地换了个话题。
“这片沙海不会因为失去任何一个生命而崩溃,就算是我也不行,自然界的生态永远都会寻找到最适合它的平衡,只不过那种平衡或许不会遂了人类的心意而已。”峯山龙稍稍冷静下来,转动小眼睛意味深长地对少年说道,“更何况,到那时我也已经死了,这片沙漠会变成什么样子,就留待重生后的我去见证吧——差不多是时候了。”
巨龙停止了对牙柱的加工,莹白的巨石经过了一日的切削,还剩下最后几十米长。莫岚拂掉粘在长柱上的沙灰,吹出一股柔风将它悬在自己眼前。莫名地,古龙种身下的沙子开始颤动,活过来般自行浮起到半空中。柔风卷着一股股上升的沙流,围茧一样将长牙围在一道道风沙之内。直到最后一丝莹白也被昏褐色的沙子遮住,风暴开始在峯山龙的指挥下加速转动。携裹的沙子互相碰撞着,发出窸窸窣窣的摩擦声,那些声音连成一片,在封尘反应过来之前就响成了刺耳的轰鸣。
封尘想开口说什么,噪声中却连自己的话语也听不清了。他双手连忙捂紧耳朵,眼睁睁地看着暮色下沙茧的体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越来越小。茧内像是有一柄重锤连续不断地敲击在石牙上,又像是一座熔炉正不断地将世间最珍贵的素材炙烤蒸发。
“我有一个老师。”呼啸声中,峯山龙的声音仍然清晰地传进小猎户的脑袋里,“他教会了我许多东西,包括如何制造武器——制造你们人类才能用的武器。只是可惜,作为人类,如今他应该早已经死了。”
这样的熔锻持续了十余分钟,沙茧缩小到与封尘等身大就不再变化了,酷烈的沙暴再次变成了轻柔的微风,沉重的沙砾失去了依托,簌簌地掉回地面,如一张徐徐拉开的幕帘般,将茧内的事物在封尘面前一点点呈现出来。
粗糙微曲的獠牙状素材已经彻底不见了,取而代之的则是一柄闪着幽光的长柄武器。长枪通体莹白,十字型的枪头和浑圆笔直的枪身毫无缝隙地嵌合在一起,枪头上狰狞的倒钩和血槽一应俱全,与龙击枪的造型居然如出一辙。
“虽说是学过,不过真正动手实践还是第一次。我记得人类总喜欢把最强大的武器造成这种形状,”莫岚操纵着风,让弩枪在半空中挥舞了一圈,“这是专门给你的,怎么样?觉得合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