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兹……什么?”从怪物的意志中浮现出的音节和艾露语一样,都是以人类的口腔难以发出的。封尘只听懂了“霞龙”,但是遍历他在小房间看过的怪物图鉴,整个大沼泽——甚至他所读过的所有图鉴中,都从未见过拥有这个名字的怪物。
不过相比封尘在图鉴上看过的那些强大生物,这只紫色的大蜥蜴毫无疑问地是更加高级的物种。一只怪物学会了逻辑和理性思考,学会了自觉地交流和掌握语言——甚至除了大陆的通用语之外,很可能还具有一套自己的语言——那它已经超脱了普通怪物的范畴,转而成为了什么更加复杂的生物。相比压倒性的战斗能力而言,不俗的智慧更是一只怪物强大的必要因素,就这个角度而言,它反而更符合艾露一族的情况。虽然自己在与其交流的时候,很大程度上还要依靠“沟通”的辅助,但这已经需要封尘将他以兽人甚至更高智慧的生物来对待了。
从短暂的震惊中回过神来,封尘才觉得这或许是好事——少年宁愿劝服一个手扣重弩扳机的人类疯子,也不愿意面对一个低智力的强壮怪物,前者至少还有交流的手段,后者除了战斗之外则毫无他法。
“是那兹其。”霞龙纠正道。
“那个……那兹其先生,您能不能给先把我放下来?”封尘尴尬地一笑说道,“这个样子我可没法说话。”
“对我来说没有性别的概念,不过……嘛,随你喜欢吧。”霞龙的舌头一松,少年整个人直挺挺地掉下来,“你们人类呵……不会飞的物种就是可怜,后脚离开地面超过一分钟,便会紧张得不行。”
泥浆地溅起一片小小的泥花,对霞龙来说仅仅是下巴到地面的高度,对人类来说却会摔得生疼,少年骤然下落,骨架被摔得一松,在地上呻吟打滚了好一阵。霞龙瞪着眼睛饶有兴致地看着他受痛,就像看着一个合用的玩具在自己面前变换各种形状一样。封尘在地上缓了数秒才艰难地爬起来,却感觉头顶一凉,原来怪物趁着自己掉落的工夫将头盔掀走吃下了。
“封尘!”贾晓关切地跟上来,“你没事吧?”
“大概吧。”少年哭笑不得地摸着凉凉的头皮,那里还有怪物留下的晶莹的涎液。
“你就站在那,我还有话要问你。”不等封尘站稳,那兹其便用不容置疑的口气命令道,“至于现在的话……”
怪物原地四脚倒换了一番,从面朝封尘转向了猫猫和黑炭的角度。女艾露一骇,站起身来挡在黑炭的面前:“你要做什么?”
霞龙轻啸了一声,舌头迅如闪电般探出,稳稳地卷起猫猫的身体,轻飘飘地一扔便落到秦水谣的手中。不待众人反应,它的口中绿色的浆液氤氲,竟是一口吐在了黑炭的身上。
“那兹其先生!你怎么……”封尘瞪大眼睛,他当然认得这绿浆的可怕,方才大金就是中了这一击,到现在还在距离众人不远处蜷着身子颤抖不已,那浆液中似乎有剥夺人力量的神秘成分,给本就重伤的黑炭中了恐怕会有更糟糕的后果。
没想到前一秒还在与封尘交谈的怪龙,下一刻便要对他们痛下杀手,猎人们一个个端起了拳头——即便没有武器,他们也做好了绝不侮辱猎人荣耀的准备。
“安心啦,”紫色巨龙说道,一边伸出舌头将那绿浆均匀地涂满黑炭的全身,又灵活地将其翻了个面,在背上也涂了些许,“这会让它睡得沉一些,不过醒来后身体会有些酸痛就是了。艾露族有修复伤势的秘法,你把它埋进土里,过得半日伤势自会痊愈。”
“埋进……土里?”贾晓对封尘的转述惊诧不已,“本来就受伤昏迷,再活埋掉,岂不就没救了?”
“不,我们一族确实有这样的秘法。”在经过了最初的惊惧后,猫猫也冷静下来,从小主人手中挣脱,开始在黑炭的身边挖起洞来,“这些……都是那个大家伙告诉你的?”
“对,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不过我能听懂它的话。”封尘点头,“你们听过一种叫霞龙的怪物吗?”
几人的眼神互相交换着,彼此都把那个令人惊骇的猜测写在了脸上。
“至于这一只嘛。”霞龙再次转身看向大金,它的话语又在封尘的脑海里响起,“还真是少见的特异体——我不知道人类是如何称呼的,不过它真是只幸运的桃毛兽。”
“那兹其先生……你能救救它吗?”听见怪物半是自言自语的话,封尘的眼前一亮。大金侧躺在众人的不远处,意识已然模糊不清了,但是仅有的本能还是让它不断翻滚挣扎着,试图攻击眼前的一切事物。龙髓浆的毒性和霞龙的神秘毒液交相作用下,巨猿的脸上显出格外痛苦扭曲的神色。
“这样就可以了”霞龙别过头去,视线从大金身上离开,“它中的毒无药可解,只能凭借自己的意志进行压制,我的涎液可以让它在身体上少些痛苦,但精神上的恐惧就只能靠自己熬过去了。”那兹其闭上了眼睛,“上位威压……愚蠢的人类,你们真的不知道自己在做些什么……”
“您知道这种毒?”尽管仍然为金毛兽担忧不已,但霞龙口中听到关于龙髓浆的情报,封尘还是激动地开口叫道。少年的脑海里萦绕着数十个亟待解答的问题——霞龙的来意,这周围的雾气,行止诡异的怪物们和隐藏在暗处播撒龙髓浆的猎人,但凡能从这只强大而智慧的龙类中得到有关它们的只言片语,也已经大大地超出封尘的预期了。
“我可是个真龙——你们人类口中的‘古龙’。”霞龙傲然地道,“我当然什么都知道。”
封尘神色微妙地将这句话翻译给同伴们听。
“况且,你们现在不就正环绕在毒素中吗?”怪物的牙齿龇起来,换了一副恶狠狠的语气。它的头在脖颈上三百六十度地环绕了一圈,鼻头的尖角扫过四周的雾气,“整片雾场的水汽里……已经全都是那些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