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持刀人,都到齐了吗?”
第五道场内,家鸣将军的声音响起,带着不耐和不满。他可是统治天下的将军!窝在这小小的、简陋无比的道场内已然是纡尊降贵,又平白拖了这么久的时间,心中对于那些持刀人的不满愈发放大。
尊贵的将军大人已打定主意,等到神前剑术对决结束后就要给这些桀骜不驯之辈好看!
一名忠诚护卫半跪在地沉声答道:“回禀将军,除了【毒刀】和【诚刀】依旧杳无音讯外,其余持刀人皆已抵达护剑寺,现齐聚于赛场外等待比赛开始。”
“……不等了,再等下去就要过了【最佳时间】了,本将军要亲自去现场!”
护剑寺正中央的广场本就十分宽阔,经过幕府的二次扩建修缮后更是显得大气磅礴。
持刀人们站在演武场的旁侧,姿态不一地等待着比赛开幕。
身穿道场服饰、面容糅杂着英气与美艳的黑发少女汽口惭愧抱着一柄木刀站在阴凉地。持有——【王刀·锯】。
满头银发体型瘦小的青年冻空裂冰抱着一盘摞得高高的饭团正在场边大吃特吃。持有——【双刀·鎚】。
身穿全覆式狰狞铠甲不露一丝缝隙的魁梧壮汉抱着双臂一动不动。持有——【贼刀·铠】。
锖白兵单手举着纸伞,站在场边安静地环视众人。持有——【薄刀针】。
身材匀称、面部有虎纹状络腮胡的僧人鬼宿不埒站在阴影中闭目养神。持有——【斩刀·钝】。
敦贺迷彩坐在休息台上自顾自地饮着酒。持有——【千刀·铩】。
身披斗篷的巨大怪人毫无遮挡地站在阳光下,一言不发。持有——【微刀·钗】。
鑢七实躲在遮阳棚下,手里捧着一杯清水悠然自得。持有——【恶刀·鐚】。
鑢七花与咎儿站在另一端的遮阳棚下,神色复杂地看向远方的鑢七实。持有——【绝刀·铇】。
“姐姐……真的是姐姐!?”七花欲言又止,咎儿还是头一次看到七花如此地动摇。
想来也是,以七花和七实的实力,恐怕最后要上演一出惨绝人寰的姐弟厮杀对决,由不得七花伤心苦恼。
不光是七花,就算是咎儿第一次听到鑢七实大闹死灵山的情报后也大吃一惊。她知道鑢七实在二十年前是日本最强,但她没想到现在病魔缠身犹如易碎瓷器的七实依旧实力强大到不可思议。
【我一次都没能赢过姐姐。】这是七花的原话。
这样强大的鑢七实得到恶刀后恐怕会变得更加强大,还有海瑟……你真的败给了鑢七实从此销声匿迹了吗?这不像你!
而鑢七实则用那双冷漠的大眼睛看向鑢七花,嘴角缓缓勾起,露出难以掩饰的恶质笑容。
七花,我的弟弟……在我追随海瑟离开这个世界之前,就由我和海瑟给你上一堂刻骨铭心的【教学课】吧。
更远处,在护剑僧侣们立起的注连绳防线以外,沾满了黑压压的人群,他们全都是从日本各地赶到这里的‘看客’,一方面是为了一睹旷古烁今的【神前剑术对决】,另一方面则是为了亲眼看一看三辉神之一的须佐之男。
远处传来一阵骚动,大批幕府士兵全副武装地拱卫着一个满脸涂着油彩的矮胖老头从第五道场走出来。
“那胖老头是谁啊?排场挺大……”观众当中有人不忿地小声说道,却立刻被旁边的人一脸惊愕地捂住嘴巴:
“嘘!你疯啦?那位可是家鸣将军!”
只见那矮胖老头哼哧哼哧气喘吁吁地爬上为将军专门设立的奢华看台,刚一坐稳就立刻有四面帘幕从顶部华盖洒落,遮住其身影,紧接着四名手持各式武器的武士分别站在看台四点,严阵以待。
在将军看台后面是幕府贵族和高官们专属的看台,也就是后世的VIp观众席,这些或大腹便便或垂垂老矣的贵族高官摇着扇子,一副准备看戏的逍遥模样。
敦贺迷彩端着酒盏的手微微迟滞了一下,光是在这个看台上她就能找到至少四个凌虐并抛弃过黑巫女的畜生。但她不能动手,不是因为个人武力无法对抗将军部队,也不是因为胆怯,而是她怕自己鲁莽行动会坏了本次神前剑术对决。
决不能让自己所爱的神明大人有任何的不悦之处,这是敦贺迷彩和千位黑巫女众共同的愿景。
金发的否定姬远远站在角落里缓缓摇着镶有纸花的华丽扇子,看向咎儿时语气也变得轻快起来:“哼哼……那个阴魂不散的女人居然还这么活蹦乱跳,真是讨人厌的家伙啊……左卫门右卫门?”
“属下在。”她身后传来平淡的声音。
“开始吧。”
“是。”
一道身影从否定姬身后走出,这是一位身材高挑满头红色短发在脑后扎成短辫的男子,他鼻部以上被一张写有【不忍】的硬壳面具覆盖,只能看到下颌和嘴巴。腰间别着大小长短不一的武士刀,身穿笔挺的黑色西装礼服,气质冷漠。
左右田右卫门左卫门,持有——【炎刀·铳】!
他几下纵跃便出现在将军看台前方,半跪在地低声说道:“将军阁下,时辰已到。”
“很好,开始吧!”
随着将军一声令下,演武场前方那最高、最奢华、最庄严的高台上被燃起四道火盆,火盆里堆放的是珍贵的香料,上百名僧侣跪在高台前弓着身子,双手合十抵在额前,双目紧闭满头大汗地齐声念诵着颂扬赞美须佐之男的颂文。
周围除了僧侣们颂念颂文的声音,再无其他声响。观众们纷纷跪倒在地,额头抵在地上不敢出声,护剑僧们碍于职责不能匍匐在地,但他们也跪在地上单手竖在身前默念颂词。
这是敦贺迷彩告诉幕府的仪式,他们不疑有他,自然全力以赴地想要做到最好。
此时接近晌午,正值艳阳高照气温炎热的时候,但随着颂文回荡在护剑寺上方,开始刮起狂风。
无边无际的乌云从天边汇聚而来,以极快的速度遮蔽住整个土佐上空。一道无比巨大的乌云漩涡位于护剑寺正上方,缓缓转动着。狂风吹得演武场上的布条横幅猎猎作响。
敦贺迷彩踱步走到专供须佐之男降临的高台前,站的笔直,双手捧起【千刀铩】托举向天空,高声说道:
“恭迎神尊!”
嘭!四盏火盆中的火焰猛然高高升起,有胆大的抬头看向天空,登时被吓得瞠目结舌不敢动弹。
一道雷光从天穹划落,映出云层深处有一尊无比巨大的、独臂持剑的神影!
须佐之男!
底下人群哪里见识过这种神迹,家鸣将军吓得连忙匍匐在将军看台里,而他周围的那些幕府高官贵族以及护卫军队也早已吓得跪倒在地。
就连那些持刀人也纷纷半跪在地,即便里面有桀骜不驯之辈,但他们的桀骜不驯只是针对凡人而已,面对【神明】无人能坦然站立。
除了黑巫女和鑢七实。
黑巫女们悄然聚集在神台周围,手捧千刀托举向天空,满脸崇敬。
就在这庄严肃穆气氛即将达到最高潮时,远处山路方向忽然传来不和谐的声音——
“哎呀呀,真是大阵仗,我没来晚吧?”
耳熟!跪在地上的咎儿赶忙抬头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只见一袭深蓝色披风的海瑟依旧是那副逍遥自在的浪子模样,笑呵呵地摩挲着下巴上的胡茬。
否定姬看到咎儿的表情,又看向海瑟,顿时明白了——是那个【只狼】海瑟?还真是个奇怪的男人啊。虽然不讨厌,但这种情况下他的登场方式已经是最差的局面了。
家鸣将军此时的心情简直是又气又怕:“放、放肆!神前觐见,你竟敢如此无礼!?拿下!快把这个狂徒给本将军拿下!”
数名持剑护卫立刻冲出来,挥刀斩向海瑟。
锵!锵!锵!
海瑟根本没有动手的意思,依旧笑呵呵地缓步走向那座神台。持刀挥向他的那几名护卫则身体与脑袋搬家,纷纷栽倒在地上。
数名黑巫女不知何时出现在海瑟身旁,干脆利落地挥刀斩杀了这些护卫。
“敦贺迷彩!?你的黑巫女在干什么?所有人,立刻杀了这个流浪汉!立刻!”家鸣将军的怒吼声响起,这群该死的下贱女人到底在想什么?居然敢杀死本将军的侍卫?
坏了,事情变得麻烦了。咎儿眉头皱起,脑海飞速转动想要找到奇策来拯救海瑟的性命。在这种关键时刻惹怒将军惹怒神明,海瑟你这家伙疯了吧?而且那些黑巫女为什么会帮助他?难道又是被这家伙的脸迷惑住的可怜女孩?
更多的侍卫和士兵嗷嗷怒吼着冲向海瑟,但还未靠近就被黑巫女们纷纷斩杀。
直到走至神台前,海瑟这才停下脚步,一边打量着神台一边摩挲下巴发出赞叹声:“了不得啊,居然还是用金子做的……你的主意?”
敦贺迷彩半跪在地,头颅垂下,声音不复对待其他人时的冷漠,此时尽显狂热和憧憬:“实在想象不出还有什么东西能衬托您神姿之万一,仪式过于简陋,还请您降下责罚。”
唉?刚爬起身来的咎儿呆立住了,什么什么?敦贺迷彩这是什么意思?
不止是咎儿,连同家鸣将军、否定姬以及持刀人在内的在场所有人都惊愕得几乎喘不过气来,敦贺迷彩这话的意思,难道是——
“我怎么会责罚我的黑巫女呢?起来吧。”
海瑟哈哈一笑,随手将深蓝色披风扔给敦贺迷彩,然后一步一步地走上神台。
每踏出一步,天空都会炸开一道雷霆,那云层深处的独臂须佐之男也会变大一分。
当海瑟踏上顶端,单手托腮懒散地坐在豪华神座上时,云层中那须佐之男的神影已经大到足以遮蔽这座鞘走山。
开演之时已至,当为神明献上血与铁的厮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