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大萧站在门壁下,东张西望,才刚里头的说话,三三两两听见些许。
如今,肃远跟庄琂探身出来,与她打个正面。
肃远尚未说话,大萧先白他一眼,扬手示意让他们进屋。紧接大萧也进去。
大萧直接说道:“不必跟我解释,只是奉劝你们一句,别在我们跟前耍心眼摆花样。打量我极稀罕你,我呸,省省吧!”
说毕,大萧欲转身离去。正此时,一个婢女从外头廊下传来呼声:“大姑娘不好了,不好了!毒疫散开了!”
大萧赶紧抽身而去,与那婢女碰头。只见婢女叽叽喳喳跟她汇报什么话,大萧听得,吓出一面灰土,撩起裙袍往外赶。
这边,肃远和庄琂看她们离去,大气也不敢出。
稍后。
庄琂道:“我来时,在外头碰见大萧姑娘,她有意跟我说了些话。”
肃远道:“什么话?”
庄琂道:“大萧姑娘也不赞成自己亲事,让我替她来跟你说一声。看来,夫人定板,也算是违背姑娘的意愿了。”
肃远拍拍胸口,道:“那就好了,我才刚真怕她听了什么去,又给夫人报告,那可就完蛋了。”
庄琂踏出门来,看外头,喃喃道:“不知外头发生什么事,闹哄哄的呢!”
肃远催促道:“甭管那些,姑娘你先回去,等我消息吧!万一夫人发现你来这儿,可难办了。快快去吧!”
庄琂点头,有些依恋之状,终于还是离开了。
从廊下出来,到了长春宫外头,见那些婢女下人进进出出,个个面蒙丝巾,头包裹布,很是紧张。
大萧和小萧一命的吩咐婢女们忙活,头脸装扮,与那些婢女差不多样,又见婢女们手里提着木桶,端着木盆,里头盛些水。庄琂不敢靠近,只远远观望,伺机趁乱从边角处离开。
谁知,小萧不经意间,在回头之际见到庄琂,惊异了道:“你不要命了,来这儿做什么!”
说着口齿间,小萧冲了过来,指住庄琂:“这会子,不许多挪走一步。”再呼一个婢女来吩咐:“去拿蒙脸的东西来。”婢女去了,小萧才再责怪庄琂道:“你真是会挑时候,这会子来添乱呢!”
转眼,婢女呈来一方丝巾,小萧递给庄琂。
庄琂惊呼呼的接过,按她们的样子往自己脸上蒙。
到底,庄琂问了:“姐姐,这怎么了?”
小萧哪里有回嘴的时候,又赶着有个婢女来回话,说:“小姑娘,隔离开的那两个毒疫发作,快不行了。”
小萧跺脚,气道:“死的才好呢,谁叫她们耳根软,又保不住自己的嘴。”
那边,大萧跟随婢女出去,大约是要去看那要死的人。
小萧不忘叮嘱庄琂道:“这会子没工夫料理你,你自个儿回去。你自求多福吧,我们这儿闹毒疫呢!”
庄琂听傻了,来的时候好好的,怎忽然闹毒疫了呢?
小萧转身也要跟出去,正这时,萧夫人怒气冲冲而来,呼喝那些下人,道:“都到我跟前来听话,先别忙活了。”
半时,忙进忙出,一锅乱的人瞬息井然有序的站到前方。
萧夫人居站高处,对她们道:“各处院舍房门都关闭起来,有涉毒之人,先隔离开,未经允许,不得出门半步。消毒的药水,加盐加醋,按部的去煮,煮好各处洒。切莫惊慌,也莫叫染毒的人四处乱走,以免一个传一个,好叫你们一个个死了!都听清楚没有?”
众人齐声回应:“清楚了。”
萧夫人手势一挥,众人分拨,各自散去。
余下,萧夫人困倦十分,大萧和小萧左右扶持。
萧夫人道:“你们指派得力的盯着点儿,眼睛是不够的,你们自个儿也要下力去看。才多久的事儿呢,如今又犯,个个没规矩,耳朵没骨头呀!如今,可知道什么叫饥不择食,祸从口出!真真气死我了,平日里,跟你们说的话,当耳旁风去。”
大萧和小萧一句不敢应。
因大萧知道庄琂在那一边站着,故用心瞧去,当下,与庄琂四目交加,大萧示意庄琂快快离去。
庄琂得了意,闪去一边,打定主意悄悄离开,可真要离开长春宫,要从萧夫人那边经过才得,如今,萧夫人站定那里,自己如何走得?故而,庄琂隐在蔽处,等待时机。
大萧自然知道庄琂寸步难行,便斗胆对夫人道:“夫人消消气,先往里头歇一会子。有她们忙着,应不碍事的。”
萧夫人道:“甭招呼我这些,看一屋子人去吧,但凡是个小事,我不必挂心上的。上一会一发就死一拨人,你们看见过的,难道不记得了?当口下下,还有脸叫我消气?还不是你们两个不知好歹,整日不管不顾,纵容她们!”
小萧委屈道:“这有些冤枉我们了。都是那些贱奴惹出来的祸端。夫人要怪,就将那些贱奴处置了才好。”
萧夫人很是生气,怒目向小萧,正要发话,只见大萧道:“夫人,事发出自屋汉阁不假,确实是那些外贼贱奴背后捣鬼。”
萧夫人啐道:“你既这般清楚,如今马后炮给谁听?”便指示道:“去!将屋汉阁那一众贱婢给我传来。不处置一两个,实在难以消我一肚子火!”
大萧应声,退了下去。不多久,领来一帮婢女和婆子。
那些婢女婆子一排列的跪在夫人前面,个个蒙头盖脸,吓得不知所措
萧夫人指着她们道:“如今是怕了?蒙什么头封什么嘴,都给我敞开了来说话。我倒瞧瞧你们这副死嘴脸,是什么个死样法儿。真真的无法无天,无边无际了呀!”
婢女婆子们吓出眼泪水,却也遵照夫人的话,个个动手,除去脸上的丝巾。
大萧趁机呼喝道:“且远远跪去,仔细染了夫人。”
婢女和婆子听得,一个个往后退缩,远去一些,才陆续跪下,磕头。
萧夫人道:“说!到底是哪个不知死活干的好事,如实给我言语清楚。”
小萧道:“这会子谅他们不敢说了,早早知惹祸,个个藏头鸡子似的,以为能蒙混过去,遮遮掩掩才招致这些。可是,也不怪她们,都是那几个贱奴利益**……”
萧夫人斥道:“你给我住嘴!”瞠视小萧,再道:“她们有错,你也甭想脱身,等我问好了她们,再与你细细说来,急个什么。”
小萧再也不敢出言了。
大萧知道,此番发生事故,自己与小萧脱不得干系。小萧才刚害怕连责,忍不住狡辩。谁想,萧夫人一并怪罪,没有让她继续说辨。
这会子,大萧懊悔地看小萧一眼,心里悲叹:弄巧成拙了吧!
当下,大萧对底下一个有年纪的婆子使眼色,大约要她自个儿先说。
婆子知意,磕头如捣蒜,方才哭着说:“屋里几个小姑娘不经事,是听了那几个外贼贱奴的挑唆,悄悄捞些半死的老族蛇来给他们当野味充饥。我知道后,几番责怪,可是事发隔些有日子了,想是晚了,制止没来得及。”
萧夫人道:“你是死人么?底下的人干出这事儿,难道平日里你瞎了?聋了?不看不听,我白养活你做什么?我看你清楚得很,只是念旧她们与你进出一门子,不好说,不愿说是不是?知道了之后,你倒是私信一片,一不报,二不惩,等着大家一锅毒死了开心过年?谅我我不认得你,吩咐你管那乌汉阁,你竟管出这等事,我看你死一百遍也不足惜。”
接着,萧夫人下令,将婆子拉下去,丢进蛇窟喂蛇。
婆子大哭大喊求饶,夫人半点也没心软,照旧让人执行,拖她去喂蛇。
庄琂躲在一旁听看,七七八八的大约听清楚事故曲折了。
原来,那几个引事的贱奴,是刀疤二的属下,曾经肆意进攻十里红庄,遭萧夫人俘虏到此。夫人没要他们的命,故意留他们一口气,作个贱奴做苦役。既做苦役,便日夜劳务,没个饱暖日子可过。于是,贱奴与送饭的乌汉阁婢女一来二去,相互熟悉了,贱奴们极会说些花言巧语,慢慢哄骗她们,这才让她们弄些野味给他们吃。
殊不知,十里红庄的野味身藏疫毒,庄里的人平常谁敢吃食?只那些贱奴饿得慌,不管那些,竟弄来吃了。于是,吃多了些,慢慢显出毒症,引出病疫。尔后,婢女再去接触他们,一传十十传百,接连的往外传染,才酿造今日霍乱。
管事的婆子有所耳闻,因怕萧夫人责怪,再因那些贱奴花言巧语利诱,遂而,婆子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思想煮些消毒的药水去去就完了。哪料,毒疫蔓延得如此深,如此快?当下,莫名死了人,纸包不住火,各处才闹开。
大约情形如此。
庄琂听闻,吓得两腿犯软。
萧夫人细细听报,气得浑身发抖,道:“那一年,你们不曾贪嘴,只剥了几张蛇皮来做装饰,就引出瘟疫。虽然没死人,倒也是个警醒人的事儿。这倒好,才过多久,就忘了伤疤痛了。依我看,不让你们死几个人,你们永远不记得过错。”
说完,萧夫人赶着这群跪着的人回去,好好闭门隔离。
大萧和小萧不忍,哀求道:“夫人,这些人好歹是我们庄里的人,夫人再是惩罚,也先救了她们再罚。”
萧夫人道:“救?如何救?吃下去的毒,怎么个生毒法儿还摸不出头绪呢,你们真以为我是神仙转世么?就是你们当日萧郎萧大爷在,这会子也得思量思量呢!”
大萧道:“那夫人再看看祖传医书吧,看看祖上的医书里有无可治的方……”
萧夫人“哼”的一声,直向内堂去。
大萧和小萧紧随其后。
而庄琂这才有机会从隐蔽处出来,往牡丹亭回。
路上,庄琂一心惊吓,一面思想:庄里出这等事,正是大乱时候,谁也管不过咱们,咱们是时候离开了。我得跟关先生和玉姑娘说一说,若能知会得肃远就更好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