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个人,子素相当厌恶。那日受骗来西府当众被羞辱,可没缺这些人使力,如今庒琂回来了,那些人恶毒的脸面跟变天似的快,尽显巴结样。
玉屏问话,轮不到子素应声。
庒琂撩起裙子往里走,一面递眼色手势作嘘,一面给玉屏低声道:“老太太身子不安,特叫我来看看三哥哥。这事老太太不想让老爷们知道。我看药先生空,想请他过去瞧呢!”再大声道:“太太在?”
玉屏见庒琂的行为一改常态,心中惊奇,转头看看蓦阑,二人相对一笑。
玉屏道:“姑娘请!”倒是没说郡主在不在。
庒琂从二人面前走过,往屋里去,子素跟在后头,与蓦阑擦肩而过时,略顿一脚尖,侧过眉眼,稍稍掠看蓦阑和玉屏的脸庞。
主仆二人进去后,大约跟幺姨娘等端礼,说起话来了。
玉屏和蓦阑原本要进去,可子素后头那一眼神,叫蓦阑不舒坦了,就在玉屏跨步而入之际,蓦阑将她拉了出来,赶着往外头走。
玉屏不知蓦阑要干什么,便甩开她:“琂姑娘来了,你可以抽一会子空不必伺候三爷,横竖有琂姑娘跟他说话。我可没那闲功夫命,你拉我出来干什么?好叫太太数落我的不是。”
蓦阑道:“玉屏姐姐,我叫太太数落你做什么!我也没能耐,再说,玉屏姐姐做什么事都为我们西府好,为太太好,贴心巴肝的,太太爱都爱不及呢,怎会数落。真要数落人的不是,该是才刚进去的那位。”
玉屏听出意思来了,微微朝里头看一眼,道:“你才回来,怎看别人不顺眼了?人家没得罪你吧!”
蓦阑阴冷一笑,直勾勾看住玉屏,道:“人家也没得罪姐姐你,在外头给人套了个头袋子,闷打了一顿,又怎么说的?”
玉屏听得,想起子素被引来西府,后头遭人暗算毒打的事,她脸面急红,啐道:“不要命不要脸的,看你说的什么事,说的谁呢!”
玉屏推开蓦阑,要走。
蓦阑岂松手?仍旧拉住,道:“哎哟,我的姐姐!我就说说罢了,我早看那人不顺眼了,管谁蒙头打了人,我看着很是出气。我这么跟你说,没别的意思,就是担心镜花谢的人心思多,哪日坏到姐姐头上来。”
玉屏疑惑:“你这话什么意思?”再讥讽地道:“你也厉害,撵出去了的人,还留双眼睛处处盯着府里动向呢!”
蓦阑笑了,道:“姐姐笑我了!我愿意往府里来,那是放心不下我们三爷,能留谁的眼睛,左不过是我这双死鱼眼罢了。话说我这来来回回,偷偷摸摸的,自然也看到许多不该看到的事。”
玉屏倒抽一口冷气,好奇:“大姑娘收留你在东府,教你说话做人了?比从前越发会说了。”
蓦阑见玉屏不问自己看到何事,再道:“姐姐怎不问我看到什么?”
玉屏道:“你有心说些话与我知道还需我问?要我问你,何苦拉住我不放呢?要说赶紧的,不说我可要进去伺候了。”
蓦阑一连叠地“别别”,又拉玉屏往墙根去,道:“我看到的事儿可多了,只有一宗须得跟姐姐你说。宝珠姐姐死了,如今,我看太太很器重姐姐你呢,我这话也只敢先跟姐姐说。姐姐若有心跟太太讲,太太才信得过呢!不枉我留心看着,也不枉姐姐对太太忠心。”
玉屏被奉承了,自然有心继续听讲,道:“什么话?”
蓦阑道:“姐姐可知道我们三爷为何喜欢往镜花谢去么?”
玉屏摇头。
蓦阑道:“那日我还不曾想到,如今,我算看清楚明白了。子素跟肃远贝子走得近,这事儿,你们不知道吧?太太不知道的吧?”
玉屏惊讶。却无声。
蓦阑见玉屏没声音,自己笑道:“其他的我不敢说了。这一宗啊,我原想给太太说去,又怕太太不信我。姐姐想,肃远爵爷啊,什么身份?有人花心机套我们的爵爷呢!太太知道了,可怎么想呢!”
玉屏道:“你想说琂姑娘?”
蓦阑摇头:“说琂姑娘跟贝子,也登对,只怕主子是个空壳儿的主子,丫头才是主力角儿呢!”
玉屏道:“你说子素?三喜?”
正说到此,屋里有人传呼玉屏,玉屏等不及蓦阑继续说下去,摆手道:“找个时候再说吧!伺候去了!”
说毕,二人慌忙进屋。于是,这日之后,玉屏与蓦阑走得十分近,每每看到镜花谢的人,二人总出一样的神色面孔,多觉镜花谢的人心思怪歪。
瞧过庄玳,见屋里有幺姨娘在,郡主也在呢,兄弟姐妹们一会子来一两个,庒琂不太想久留,趁幺姨娘和郡主言语说话之间,她去跟庄玳说几句宽心话便告辞了。
出了西府。
子素心情十分好,道:“这是我到庄府以来,进入行走最轻松的一次。”
庒琂道:“不走没法子,得抽空回来见药先生不是?”
子素赞道:“你总归上心了。”
一路走回,庒琂一路跟子素道:“姐姐啊,有个事儿不知该不该当面跟你讲。”
子素诧异,道:“想说什么就说吧!”
庒琂思虑半响,道:“姐姐不喜欢的人,以后不必理会。有时看见当是没见就好,若是不想找麻烦,假声言笑,应对过去也没什么,求个自保长存嘛。”
子素道:“你说的什么话?”
庒琂道:“姐姐不必生气,我就是说说而已。”
子素摸不到头脑似的看住庒琂,心里也明白,才刚跟蓦阑擦肩而过时,自己确实有心敌对这个人。怕是庒琂见到了,如今提醒她注重呢。
子素嘴勥,心还是诚服的!
回到中府,庒琂一刻不敢歇脚,先往寿中居来探望。因知老太太歇着,故未敢大声行走招呼人。走到门口处,先问小丫头子里面的情况,小丫头子说老太太盹过去了,要一会子才醒。说着呢,竹儿劳累地从里面出来,给庒琂见了礼,也对庒琂那样说。
庒琂对竹儿道:“姐姐也劳累,且歇一会子去吧!过一会儿,我再来替姐姐伺候老太太。”
竹儿感激地:“怎敢让姑娘代替。姑娘来老太太这儿,那是奉孝心的,不是替我们下人代班点卯的。”
庒琂拉住竹儿的手,道:“姐姐客气了。”又道:“不瞒姐姐你说,我才刚去西府正好见药先生出来,说到北府看二太太。我就想,老太太身子不爽,难得药先生得空出来,就请他看完二太太再来寿中居看老太太。怕过不得多久就来了。”
竹儿喜道:“那我更歇不得了。姑娘啊,你总关心起别人来,自己去西府一日了,难道就不劳累了?你先歇一会子吧!我差人去门口帮你看着。药先生一来,叫人跟你说一声,到时你再来。”
庒琂赶紧致谢。
出了寿中居,回到镜花谢,进院子,入里间。
才刚坐下,子素就嗔向庒琂:“好好的,跟竹儿说这些,这可好了,她派人去盯着呢!我们怎么跟先生说话呢!”
庒琂安慰道:“姐姐啊,光天白日的,我们怎好跟先生往来?再说,老太太确实身子不爽快,让先生来瞧,情理之中啊!等瞧过之后,我们趁送先生出来,再找机会搭话。”
子素摇头,无奈道:“被逼成贼,实属无奈!放在往昔,我们断断做不出这样的事!”
庒琂拉住子素的手,微笑,继续安慰:“若没往昔的无知,怎有今日之过劫?若无今日之过劫,如何吃明日之善果?”
子素道:“我看你少跟白月庵那位普度尼姑往来,越来越不像话了。”
因想怎么跟药先生谈,子素又皱起眉头问庒琂:“我们跟药先生计划救三喜和鬼母妈妈,并非一句两句话可说得清楚。我倒有点担心了,可怎么说呢。”
庒琂道:“姐姐啊,不必担心,留住药先生,我们有的是法子。”
这个法子便是庒琂装病,犯头晕,药先生及寿中居的丫头扶她回镜花谢。这事儿得从药先生打北府回来说起;他应庒琂的请,果然北府的事儿一完结,他就主觉的赶来中府了。
早先竹儿派人在门外候着,见药先生来了,候着的丫头子便飞跑进去知会竹儿,竹儿知道后,又示意她去镜花谢知会庒琂。等庒琂出来,院子里的丫头说,药先生已进寿中居了。
药先生诊过老太太的病,别的话没说,药也不曾开,只关心道:“老夫人身体并无大碍,只是心火郁结难畅,多思多想,劳肝伤脉,伤上头脑。老夫人若是安眠歇息得当,日日笑口常开,这病,也就随云而散了。”
老太太听了欢喜,道:“我年纪大了,安眠歇息常常有得,可一有震动,便容易被触醒。我年轻的时候,天不怕地不怕,躺在地上也能睡着,雷打不动的呀!如今年老,反而发丝声响不能受了。可怜我又活那么老一把骨头!”
说着,老太太先笑了,问药先生开不开药,药先生说不必开,老太太听后,欢愉高兴又多出一层,连说:“那些医生大夫巴不得天下好药让我贴让我吃,难得你是一股清流了。你说我无碍,那我信你的!”
老太太不敢多留药先生,赶紧催他回西府照看庄玳,客气言语几回,让庒琂代她送出府。
庒琂领命。
出寿中居,庒琂微笑引请药先生往外走。竹儿等几个丫头也随着出来送。
庒琂怕竹儿跟得太紧,自己不方便跟药先生议论事情,遂而,走到院子时,庒琂连忙给她道:“竹儿姐姐先回去伺候吧,我送先生就成了。”
竹儿知庒琂和药先生是老熟故,自然的,庒琂送出会比较合理,于是,竹儿端礼,再感激一番药先生,转身正要回去,忽然,听闻子素一声惊叫。
竹儿转身来看,正好见到庒琂一副柔柔弱弱的样子,子素和药先生搀扶她呢。
竹儿道:“转眼功夫,怎么了!”
药先生催促道:“先扶回去,我给看看吧!”
随后,庒琂被扶回镜花谢,药先生也名正言顺跟进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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