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主问子素:“你自认为是我西府的人,还是中府的人?”
子素意想不到郡主第一句话会如此说,有些捉摸不透了。
玉屏讥笑道:“太太,我说句不怕打的话,她呀把自己当成站在府上飘着的那个。我以前听说北府二太太不待见她,如今看来,真是冤枉了二太太。”
郡主鼻息喷出气儿,嘴角提了一下,似笑非笑。
玉屏见子素不言语,道:“太太问你话呢,怎不回答?”
子素寻思郡主话里的意思呢,看怎么答应才不出错,眼下玉屏催得急,她也没想得仔细,回道:“我是镜花谢的人,是姑娘求老太太要了我来伺候。打姑娘要了我,我便是姑娘这儿的人。若是死了,也是姑娘这儿的鬼。”
玉屏跺脚啐道:“放肆无礼!”
子素道:“太太问我话,我照实说。若是太太不愿意听这个,想听什么,那我便捡太太喜欢听的说也得。权听太太喜欢。”
玉屏瞪大眼睛,指着子素。
郡主将衣裳放在矮桌上,手搭在绛珠手背上,起身,道:“果然伶俐透顶。无论你是镜花谢的也好,中府门内的也罢。左不过是琂姑娘底下的人。琂姑娘是我西府的小姐,你便是我西府的贱婢。”似乎,郡主没忍住气焰,加大声音道:“说,你把琂姑娘藏哪儿了?”
子素临危不惧的模样,昂胸道:“太太的话,我前面几句听懂了,后面一句,子素斗胆问,太太说我把姑娘藏了,不知听谁说的。”
郡主欲回复。
绛珠抢先,道:“糊涂东西,这不是你姑娘穿的衣裳么?还是热的呢!说谎话还不打草稿,糊涂遮掩个什么。”
子素进来时看到郡主捏着那衣裳,也看到她的脸色了,早猜测着郡主会责问,对策想好了呢,故而,回道:“昨夜我做了个噩梦,梦见姑娘被关在一个什么地方,被蛇虫毒蚁爬在身上,吃她的肉。我猛然惊醒,汗湿了一身儿。我记得我母亲讲过,凡是记挂一个人,会为这个人做噩梦,穿了她的衣裳,这样能保她平安,也保自己不再受噩梦侵袭。太太拿的衣裳是姑娘的无疑,但姑娘没回来穿,是我穿了。”
玉屏“呸”地啐道:“还敢狡辩!分明是你想让我们西府在老太太这儿难堪!祸害了北府遭二太太打,这么久了还不长记性,如今又欺负我们太太性子好。要是在我们西府,早差人掌你嘴巴子了!识好歹的,赶紧说姑娘现身在何处。”
子素不听则已,听了火气乱蹿,道:“太太既然认定姑娘在屋里,请太太随意搜。我听说,当初姑娘一心为善,保了一个叫碧池的姑娘,太太不也用回马车旋回来抓现形么?太太若有疑,如今不查,随便太太什么时候想起了,杀个回马车掉头来瞧,看有没有现形。我说姑娘不在,就不怕太太查。翻遍整个镜花谢,也随太太的主便。太太若觉得我站这儿碍眼,我到老太太跟前跪去,不扰太太查视。”
郡主气得浑身发抖,道:“好!好厉害的嘴巴!”
说罢,甩袖子往门外走。
玉屏还不甘心离开,上前拉住子素的肩膀衣裳,道:“你最好老实交代!你可知道太太在老太太那儿吃尽的羞辱。你若这样不识趣,仔细我日后收拾你。”
子素笑道:“宝珠姐姐尸骨未寒呢。惩治收拾我,也该她来,姐姐越俎代庖了。”
玉屏怒道:“你敢嘲笑我?”
子素道:“不敢。”
玉屏松开手,道:“咱们走着瞧!”
气走郡主主仆几人,子素心里很是愉快,算是帮庒琂间接报仇了。可又想起庒琂离去时的叮嘱,自己该收收性子,做回以前那个稳重的自己。再说,肃远要来庄府,一旦给他看到自己这模样,可不是吓唬人家了。不禁再想,自己糊涂呀,肃远是郡主的侄儿呢!可不是得罪他姑姑了。
因想起肃远要来庄府探视庒琂,子素一时觉得对不住他,不该跟郡主顶嘴。自郡主走后,子素郁郁寡欢,忐忑不宁。
午后,西阳偏斜,子素怕肃远来了,会直奔西府找庄玳,她给错过了,便走出中府外门等待,凡遇见从西府过来的人,她就鼓足勇气探问,可路过的人皆不理她。子素心里想到,是玉屏和绛珠回去乱说她的坏话,以致她不受人待见。不过无妨,自己跟庄府人本无太多瓜葛,等庒琂的事办完了,她再也不会在这里了。
等来等去,没等到肃远,却等来西府的传唤。
传唤子素的人是庄玳身边的金纸。
金纸满脸不悦,走来,巧在槐树底下见到子素,对子素道:“请素姑娘去我们西府一趟。”
子素好奇,问:“肃远爵爷来了?”
金纸的嘴巴跟含了金条似的,再也没多说一句,张一回口。
子素没为难她,内心甜滋滋的随金纸往西府去。真以为肃远来了呢。
临近西府地界,背后蹿出几个人来,子素也没瞧清楚是谁,忽然顶头罩下一个麻袋子,接着便有人拳脚相加打在她身上。皮肉之痛不算什么,内心的痛,叫她死一般难受。她强忍着不吭声,起初还反抗着,可他们人多,有按住手的,有按住脚的,叫她反抗不得,至后,她动也不动,任由那些人打。
好长一段时间,他们才停手。
停手后,“啪啪啪”一群散去的脚步声,那些人跑了。紧接,听到玉屏的声音从远处飘来,道:“谁那么大胆子趁太太不在,往这儿装神弄鬼。”
子素缓缓扯下麻袋子,显然,被打得不轻,头发被扯落了,衣裳扣子也掉了,脸上淤青红肿凸起。
幸好,她忍住了,没哭,没叫,不算丢人。
子素忍痛从地上起身,迎眼看玉屏那边。
玉屏身边,站着曹氏身边的两个贴身,贵圆和玉圆,以及几个丫头子。
子素左右张望,想寻金纸来问话,此刻,哪里见金纸的身影,早溜了。
玉屏捂住嘴巴,大约看清是子素了,惊讶,想笑。
贵圆和玉圆破天荒发现什么怪物似的,张大了嘴巴,忍了好一会子,噗嗤笑出来了。
子素委屈,愤怒,原本转身离开,回镜花谢就算了,可想想不解气,迎头继续往西府里去。玉屏见状,招呼底下的丫头子拦住。
玉屏喝向子素:“你想干什么?”
子素推开挡在前面的丫头子,要继续闯上西府大门。
玉屏亲自拦住,笑道:“贵圆姐姐、玉圆姐姐,看哪!我骗你们没有,就这副德行,把我们太太气得眼泪都冒出来了。真是胆子肥得能装下天呀,眼里没个主子。她这副见不得人的样子还要进我们府里。今儿太太问她是哪府的人,她说是镜花谢的。既然镜花谢的,还踏入我们西府做什么。真是不要脸。”
子素懒得跟这种人费力气舌头,只是要进西府见郡主,讨问个公道。
玉屏这般阻拦,可见才刚打人的事是她干的,指不定就是郡主授意的。
贵圆拉住子素,道:“我说,你这要干嘛?衣裳不正,头面不净,话也不说的,你想做什么?你当这儿是我们昔日的北府呢,由着你无礼?”
子素仍旧无话。
玉屏等人大约与子素推推扯扯有一阵子,子素执意要进西府。玉屏道:“你要见我们太太么?给我们太太请罪?免了吧,太太和二太太去南府了。你心里有愧,就往南府跪菩萨去。”
当时,绛珠在南府径道那边喊:“太太找呢,你们出来方便,也忒久了些。”
贵圆和玉圆笑脸应答:“来了来了!南府的茅房不够用,这不是借你们西府的宝坑用么,何须这般小气不给多蹲一会子。”
说着,贵圆、玉圆拉住玉屏往南府那边跑,与绛珠汇合。众人嬉笑一片。
子素呆住了,此刻,再也没力气往西府里起步。心里闷着的那股委屈,登时涌上眼睛,眼里涨疼得厉害,眼泪不自主流下来。
正想举起手去擦眼睛,忽然听到肃远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肃远笑道:“我说大白天怎么一个人也没有,幸好遇见你了。她们说镜花谢的子素往西府来了,你瞧见她了么?”
子素心神紧张,眼泪流得更急了,不敢转身。大约听到肃远的脚步临近,子素赶紧迈开步子,拔腿往西府里跑。
此刻,子素没别的想法,只想找个地方躲起来,千万不能让肃远见到她这副模样。跑入西府的门,正好看到金纸藏在门后面,她愤怒呀,也顾忌不了躲不躲肃远了,转手过来拉金纸,不料,金纸挣脱跑了。
子素不肯就罢,加快步子,狠狠扑向前。
金纸被子素扑倒在地。
子素扯住金纸的领子,恶狠狠地道:“说!谁指使你们这么做的?”
金纸怯生生地望住子素,一脸的无辜,眼泪在眶里打转。
子素扬起的手,欲掌她的脸,可没忍心扇下,在半空停住了。
身后,肃远追来,喝道:“住手!”
子素将手放下,站起来,整了整衣裳,抚了抚乱发,擦去脸颊上的泪水。地上,金纸趁机爬起来,没命的跑开。
肃远觉得奇怪,晃悠悠的走来,转到子素前面,这一看,才看清是子素本人。
肃远震惊了,“呀”的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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