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二老爷庄禄来了。
听闻事出前后,如曹氏那般震惊,半日缓不过来。
庄禄自跟大老爷回前厅会客,因不放心,又叫人出去找庄璞庄玳。分两拨人,一拨人沿街寻庄璞,一拨人去贝子的宅子请。才刚回北府的路上,那两拨人前后回来,给报说,贝子那里没见着三爷,路上也没人见过二爷遛狗儿。
如今,听得事情前后,说二爷出去运回两个将死之人,庄禄缓过神后,拍腿起来道:“去,把西府的湘莲找来!”
曹氏担忧郡主有异议,毕竟逾越门府了。
庄禄管不得许多,依然是这意思,还安抚曹氏道:“西府要说什么,后头我解释。眼下不能去跟西府的讲,不这样能怎么处?”
一会儿,湘莲战战兢兢的来了。
原来一早跟庄璞过来问安,知庄璞溜走,她以为是去雅阁了,后头听说盗狗,吓得只在人群后头去,没敢言语张声,众人就把她给忽视了。
湘莲还想等众人上阁楼闹热起来,躲过去了自己就赶回雅阁,哪知自己寻得机会出来,巧碰到二老爷差人来寻自己。
现如今到北府,看到这一幕,惊慌了神。
庄禄夫妻没责难她,只好声问。湘莲吞吞吐吐来回帮遮掩,神情紧张。庄禄乃是商家,大风大浪过来的人,见过的人也千千万万,湘莲这些手段面目哪能逃得过他的眼目。
庄禄便道:“你二爷没出去,你是知道他哪里去了是不是?你是糊涂呀!才刚老太太吓成那样,你怎不吭气儿?把自己当死人了不成!”
曹氏故意拉庄禄,示意他说话。
曹氏指着马婆子对湘莲道:“不瞒你说,人家来寻二爷,并非我们找他。你二爷闹出人命了知道不知道?你要是不说,我这就回你们太太老爷去,到底是你们西府出的人命,别是连累我们府上。叫你来问,就是不想闹着满府知道,闹得家宅不宁。你怎不知这理儿呢!”
湘莲泪水洋溢而出,直立立跪下。
庄禄见状,拍着手中那翡翠玛瑙珠子,道:“赶紧说!”
湘莲道:“关先生回来了!”
曹氏和庄禄愣住对望。
曹氏道:“这跟关先生又有何关系?”
湘莲知道瞒不住了,便哭哭啼啼将庄璞如何运关先生回来,如何使出方法隐瞒众人,如何请大夫来看视,如何出去寻仇,如何运回两名刘姓人,知无不言,都倾腹而出。
曹氏吓昏聩了头脑,摇摇晃晃扶椅坐下,庄禄皱眉立定,使劲捏着手串珠宝,一时无语。
曹氏叹道:“我说那日二丫头怎么生那么大的气回来,她说在雅阁遭气的!合着连二丫头三丫头也知道,你们合众来欺瞒府上的。不知深重的东西!”
马婆子原本只求自己的事,谁想牵出那么大的来?如今,勾首在一边,不言语了。
庄禄道:“老太太给管家放假去了,这会子客人该来了呢!怎么办才好?”对湘莲道:“你去请大姑爷来,悄悄的也把大姑娘请来。”
曹氏制止:“老爷,你还放她去通风报信么?肥九,你去!”
庄禄跺脚道:“听我的,湘莲去!”
庄禄一手拉起湘莲,往外推,湘莲就此去了。
湘莲走后,庄禄道:“你也糊涂,这等事自然西府的人去,你去,那不就是你身上的事儿了?”
曹氏掩面哭道:“这手掌里,都是连指的肉啊!老爷你掰得断哪根手指呢?”
到底,曹氏思量的事要深一些,里头自己牵扯在内不说,两个女儿也在内呢!
过了一会子,大姑爷查士德和大姑娘来了。曹氏让马婆子把事先说一遍,后头曹氏又让湘莲把话再说一遍。大体讲明白通透了。
庄瑚和查士德因是府外之人,惊讶之余,暗自也庆幸,并未显得十分着急。
庄瑚安慰道:“太太老爷,要不,这事儿按一按,等今日过了,我们再议论。”
庄禄道:“你没听湘莲说的?你二弟弟要挖人心抠人眼呢!此时不去制止,等真犯法在府里,我们统统蹲大狱去?若非管家告假我兴不得叫你,如今客人也该到了,这事儿交你跟姑爷去办极放心。其他人我还不放心的。”
庄瑚想着也是,没推脱,因怕许多事做不得主,故向曹氏道:“要不,太太跟我一起去。大决定还得太太不是?”
曹氏也这么打算。
于是,庄禄依旧去东府会客,曹氏跟庄瑚、查士德、马婆子母女、湘莲、肥九等匆匆赶至西府。进门时,守门的婆子忙道安,曹氏狠狠啐她一口。婆子热脸贴冷屁股,心中极其不悦,看众人赶去雅阁,她还不知曹氏为何这般恼怒,只是奇怪湘莲一脸垂丧,哭得满眼泪水。
众人到达雅阁。
院内外极静。
进院内,看到雪地上凝有一摊子的血。众人吓得止步。
曹氏等人不敢举步,庄瑚抬眼催促湘莲先进去瞧。湘莲不敢不依,一面抽泣一面战战兢兢地上台阶,掀帘子进去。
到了里面,看到庄璞庄玳站在一边,旺五和财童端着一盆水,炕上躺着两人,阿玉满手是血专心作挖眼的动作,地上一张破布裹着那条大狼狗,满巾湿血,狗明显是死了。湘莲不敢凝视,转眼看炕上。
炕上,从屋顶投下强光,满屋透亮。湘莲仰面上看,见靠炕这边的屋顶已被掀去了。
湘莲摇摇摆摆,忽觉得满头胀疼,骨碌一下,人倾倒在地。竟给吓的。
闻见声响,庄璞和庄玳起身来看,见是湘莲,便冲出来,连连叫唤。
外头。
曹氏和庄瑚等人听闻,急忙提裙上台阶,扯开帘子进去。
到里头,眼看这一幕,惊住了。曹氏忍不住作呕,捂嘴转身到门外吐,庄瑚顾及曹氏,跟出来帮拍后背,又对肥九指示:“愣着做什么,快找水来给你太太!”
肥九去了,端来水。那会儿,庄璞和庄玳兄弟站来,犯坏事了的模样,一言不发,站等发落。
庄瑚狠眼投向兄弟俩,道:“你们这是做什么?”
庄璞道:“姐姐不要说了,你们怎么就来了呢?回去吧!我过一会子去东府。”
曹氏将手中的杯子狠狠摔下,一把庄璞和庄玳拉出院子,怒道:“跪下!”
庄璞和庄玳自知理亏,闻训跪下。
曹氏先不管兄弟二人,只对马婆子母女道:“你们进去,看清楚是不是你们找的人,如看清楚是了,赶紧给我拉出去。再在外头账上支取银子,都是我的意思。”
马婆子闻声,忙拉马大脚跪谢,一头谢完曹氏,一头转来谢庄璞和庄玳。之后,起身入内。母女进去后,不久,传来婆子惊天哭吼。
曹氏知道,是婆子要找的人了!
曹氏对庄璞道:“你哪里来这样大的胆子?平日我竟看错你了,小爷呀,你不知道这是提脑袋的事么?你怎么去给你太太老爷,给老太太说呀!啊?”
庄璞冷冷一笑,道:“一人做事一人当,太太要打要罚,只管罚我。不关弟弟妹妹们的事。都是我诓骗她们这样的。也不关阿玉姑娘,是我拿刀子逼的她。”
曹氏怒指庄璞,“你”了半天,终究没言语话来,反手一巴掌落在他脸上。
庄瑚怕气坏了曹氏,便扶住她,道:“太太,弟弟知道错了。”
曹氏恨道:“成日里都是你们给惯的!这会子有什么劝说的?”仰头向屋里喊:“老货,看好没有?看好了拉人走!一刻不许留下!给我走!”
曹氏恨极了,抖身跺脚的。
紧接,马婆子拉女儿走出来,跪在台阶上磕头,道:“太太,我看好了,我这就拉出去。”
谁知,马婆子去拉炕上的人,阿玉制止了。
阿玉跟马婆子撕扯一阵,敌不过母女二人,跑出来,跪向曹氏。
阿玉双手血腥,趴在地上,声泪泣道:“太太,你容再等一等。太太。求你了。”
曹氏气得说不出话。
庄瑚示意丈夫查士德赶紧拉阿玉起身,再对阿玉道:“玉姑娘,你不知这是要人命的事儿?我看姑娘也不必留我们府上了,收拾好你们的东西,我过会子差人送你们出去。”
阿玉红脸磕头,依旧求。
庄玳一直默默勾头跪着,此刻,说话了:“太太,姐姐,大姐夫,玉姑娘好心救人呢!你们赶走人家,太不讲道理了。”
曹氏马上反起手掌,狠落在庄玳脸上。
曹氏道:“念好你的书千好万好,你这不是要人命么你!”
此刻,曹氏视二子为亲子,虽然日里跟各府太太面和心不合,可对孩子,这两人是自己依靠,常常往坏处想,但凡日后有不好的,这二子性情淳厚,必定不管自己老死。眼下,是心疼所致。
庄璞护着弟弟,道:“太太只管打我。有什么气只管跟我撒。我都受!只是玉姑娘和先生去不得。先生病重着呢,里头那二人是来救先生的,他们也去不得。才刚玉姑娘替其中一人换了眼睛,才敷上药呢,这会子布都没蒙上,再待下去,此两人必死无疑。我们还等着挖另一人的心来救先生呢。”
曹氏听傻了,道:“听听,听听啊!可真是吓死人不偿命的手段呢!你们怎能做得出来!挖人心抠人眼,我们庄府有史以来,祖宗们都不敢做的事吧?全给你们做了!”
庄璞哼一声,尔后自己站起来,拉住阿玉起身,匆忙进屋。
到里面,庄璞死命地将马婆子和马大脚拽出来。
庄璞站在门口挡,扭头对阿玉道:“玉姑娘你先挖了那颗心,填入狗心再说。先生要不要那颗心先不管。这狼心狗肺的东西,不给换作禽兽,枉费我这路来的心思了!姑娘只管动手,万事有我。”
庄瑚和曹氏、查士德想拿下庄璞,庄璞死死横手挡门,任由他们拉扯使劲儿。
无奈,曹氏道:“去,把老太太和他们太太老爷请来!”
曹氏已然全身无力。
肥九待要听令去,忽听到卧内传来一声“噗”响,紧听到阿玉奔跑进入,后是惊天大叫。
众人惊住,大气不敢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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