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声音,庄玳心准知道是他大姐姐庄瑚来了。
在外头,庄瑚见到阿玉沏茶,边上站一个十来岁大的仆子。
庄瑚尚未到呢,声音先传来了,道:“今日贵客来,还未曾迎见,我带人来瞧瞧,听说是奇异的人呢!”
庄瑚说出这话,引得身后众姐妹笑。
她身后前后左右站着庄琻、庄瑛、庄瑜等众人及丫头子们。
阿玉一看,知是主人家的小姐们,连忙放下茶具,迎了上去几小步,矮端半分礼仪。
庄瑚颔首意礼,其余姑娘皆矮回一礼。
庄瑚上下打量阿玉个通透,瞧着行趾不像是丫头,倒是那关先生的内人,遂迎手来拉住阿玉的手,道:“妹妹辛苦了。我们来瞧瞧,听说我们那两个兄弟都在里头。他们来了也不知呼我们一声儿的。”
阿玉微婉一笑。
庄瑚想舍了阿玉进去,略顿下半分又转回来问:“怎么称呼妹妹?”
阿玉回道:“谢阿玉。”
庄瑚拿着手帕子掩了嘴角,笑道:“整好呢,我们家个个儿都带玉的。但是个个儿名不正言不顺,不如妹妹这玉直接实诚!”
阿玉欠礼,未应。眼下便见庄瑚领着众姐妹如鱼贯耳进里间。
庄玳和庄璞早闻她们大姐姐的声音,已站起候着了。
庄瑚笑脸迎春,娇俏侧个头小小探一下。众姐妹倒不敢放纵,只藏在庄瑚身后,有些个还躲在帘子后头,大有回避之意。
庄璞和庄玳喜笑着。
庄瑚道:“我本自己要晚些来,谁知去北府半路上给叫这群丫头生拉硬拽,非要过来瞧瞧这位闻名的关先生。”因回头对她们说:“这会子躲什么?还不出来给人磕头!”
姐妹几个你推我我推你,不好意思出来。
庄瑚也不管理她们,只左看右顾,眼神再瞟向关先生。
关先生垂目从炕上起身,稍稍躬腰。
庄瑚道:“这位便是关先生吧?”
庄璞怕唐突,连连介绍道:“关兄,这位是我府里长姐瑚大姐姐。”
关先生颔首问候道:“瑚大姑娘好。”
庄瑚掩口笑个不止,连连道:“坐坐坐,崩拘着。”因看到桌上堆很多礼盒子,方想到些什么,连忙对身后的刀凤道:“拿上来。”
刀凤捧一锦盒,递上前。
庄瑚道:“都说蜀地人清雅,也爱吃茶。先生来了,不能没有茶。我就随意拿了些来。是头年进上的白毛金尖儿,先生收下慢慢品尝。”
关先生不好行动,庄璞代接了礼。
关先生谢了一回,让了坐。庄瑚就庄璞才刚坐的位向坐下,兄弟两人站其身后。
庄瑚见关先生坐好,才道:“先生远途而来,着实辛苦。要是我弟弟有招待不周的地方,请先生不要责怪他们。他们闲养惯了,顾不得体面不体面。不知先生来这会子,可吃了早点?”
关先生道:“谢谢瑚大姑娘关怀,璞兄璞二爷已给传过了。”
庄瑚笑道:“那还知礼了。”
正客气着,阿玉从外头端来茶水,后头叫瓜子的那仆子端杯子。两人把手中东西放在炕头桌上,斟了几杯,头一道递给庄瑚,续又端给庄璞,庄玳。后欲端给关先生。
关先生道:“主家客人还有在外头的。”因款款道:“小姐姑娘们何不进来用茶。”
庄瑚略也催了一番,庄琻,庄瑛等众姐妹才扭扭捏捏勾头进来,一并躲在庄璞庄玳身后。
阿玉又一一献上茶。
庄瑚列位给关先生介绍了一回,再叙了礼。
末了,庄瑚道:“我这些兄弟姐妹不大会待客人。先生且莫见笑。”
关先生道:“府侯大小姐皆这般淡容委婉,岂敢笑的。”
阿玉在旁笑道:“先生常说我粗鲁,嘴齿恨咬。倒是见到诸位小姐,先生改得往常。我们先生说的都是真心话。”
庄瑚道:“可不呢,一看妹妹竟和先生神仙眷侣一般的人物儿……”
这时,阿玉和关先生同声摆手道:“不不——”
庄瑚等人诧异,想再借其他言说岔过去。谁知,庄瑚的另外一个丫头叫剑秋的慌忙进来。
剑秋回说:“大姑娘,北府找呢!”
庄瑚放下茶杯,心中有数般,接着起身,再说些告辞的话,便出来了。
身后庄玳还给关先生介绍说:“除了这些姐姐妹妹们,我还有一个妹妹,今日先生见不到……哦,晚些时候也能见着,还有我两个要好的朋友……”
庄瑚听了一句半句的,鼻息透出丝丝的“哼”意。
出雅阁,剑秋对庄瑚道:“不得了,贵圆来说二太太指着要大姑娘过去!”
庄瑚道:“躲也躲不过去呀!二老爷也真是,远远在外头置办个院子就罢了,还不知道往后要闹出多少幺蛾子呢!累人的紧。”
刀凤道:“老太太的意思,二老爷也愿意。二太太闹有什么意思呢!”
主仆几人嘀嘀咕咕一路向北府去。
到北府。
进了院子,看到一个丫头子顶着一双烂绣花鞋跪立着。旁侧有一个上年岁的老妈妈执马鞭监看。
庄瑚入来一见,便晓得曹氏没得气出,那小丫头子泻火。
跪着的丫头子勾着头,从上看下,清晰看到脸上那两叶的红疤手印,可不是经狠狠的打了,偏这丫头子也不哭不掉泪,那神情跟没事儿人一般。
庄瑚心中淡笑,直径的入厅里。
尚未到厅,曹氏大丫头玉圆便伸脖子传唤道:“大姑娘来了。”
玉圆请了坐,又吩咐跟班的小丫头子斟茶,献了一回。过一会子,曹氏从里间悲悲戚戚般,擦眼抹泪出来。
未曾正眼看庄瑚,就掩面悲哭道:“二老爷指着要姑娘办理大事儿,姑娘忙这一阵儿,他还不知道,只寻自个人开心,偏要劳动姑娘。我说几句,他不依了,指着鼻子瞪眼睛说我梁上的灰,不干净罢了,还把底下的人洒得一头。我们二丫头三丫头也不待见我如何如何的。姑娘你听听这话,伤人不伤人呢?”
边说边落坐。
庄瑚站起来,移步上前,靠近了道:“二老爷这是何苦呢,*子怎就说这话了。要我说,太太也不必天天为老爷忧心这个忧心那个……”
曹氏一听,哭声顿了,冷淡道:“大姑娘莫不懂得我说的什么?”只见她笋腕抬起,倒了眉目,怒指外头跪着的丫头:“打!狠狠打这不要脸的!不要留情的才好,叫她多情不管事儿的。打!”
余下,连绵不断听到院外监看那丫头的老妈妈下手打人。曹氏觉着不解恨,硬要架长凳子,把丫头子按上头,再叫两个老妈妈抬捆子往死里打。
庄瑚怕闹出人命,连连制止:“太太!”
曹氏冷冷地道:“如今个个儿都向善的菩萨了,就我是恶魔地狱里出来的修罗刹!”
这一遭,曹氏一点儿脸面都不留给庄瑚,庄瑚回了坐,寻思该如何说话。忽闻外头老妈妈传来声音说,丫头子打晕过去了。
庄瑚心中纳罕,这丫头也够硬气,半声儿都不吭。
末了,庄瑚终究思想好了道:“二老爷也不是年轻不懂事儿的爷们,再者说,老太太给了话,你看几府里有谁敢说个不字儿?要说二老爷找我,我寻了太太的脸面私情,不插手也可说。只二老爷找我们查士德,我是一万个没有说得嘴的由头呢!太太你想想,指不定二老爷此刻想我跟你是一路的来,还指望我做什么去。”
曹氏听这般说,心中那口怒气去两三分。
庄瑚再道:“这初一和十五,不过也要过。和尚跟庙,不进庙宇还有灵殿宝寺呢!如何阻止得住的。不然,太太大宽了心,做个顺水人情。把跟二老爷近些年的情拉拢拉拢,总归太太是正的,外头再如何踢跳,也越不得你。”
曹氏道:“大姑娘心怀是大。你们太太未必真那么想。”
庄瑚笑道:“这和我们太太有什么关系的。如今是二太太的事,犯不着又拿我们东府太太说,就算我们太太怎么着,也不能让二老爷不迎外头的不是?日后抬头低头的,总归一处和睦。太太,我说对不对?”
庄瑚知道曹氏想说什么,就怕把东府小姨娘那点醋事抖出来。万一真借题发挥,还真是乱了套。遂面笑带情的说,实里着实给曹氏通个气,大致意思便是和睦大家便和睦,不和睦日后各自不相干,谁甭管理谁,谁甭帮助谁。
曹氏日里头脑简单些,如今庄瑚这般言说,已是明朗,她自然意会得。
故而,曹氏矮下底气,改回了笑容,道:“我是命里不好。要说不好,也是镜花谢进来带的晦气!没她进来引个由头,能有个什么来?想想真是气人!”再倾身向庄瑚,道:“时常,老太太眼里都有大姑娘的,如今目下,如若非子嗣大事,老太太可有眼色正眼瞧府中这些姐儿几个?好的就西府的去了,大姑娘你嫁出去多年,又在我们府里不要命的劳动,这份天大的苦劳,老太太就睁眼抹了去一般!”
庄瑚微一笑,不语。
曹氏道:“今日叫你过来,没它事,就想让大姑娘把外头这小蹄子帮我抬理抬理,撵了出去!”
各府有各府的规矩,各府不越权管不相关的府事人事,曹氏明里找庄瑚来诉苦,再者是问罪。见庄瑚不卑不亢,还引出“不睦”的言说,她自然找这么个台阶下。
庄瑚本不管理,亦可推脱。就这关节上,给个台阶,就搭个人情,给自己方便。往后一想,庄玳身边还少个伺候的人,蓦阑如今安排在东府杂院,还没来得及给郡主讨个情放回去,是得要个人填补蓦阑的位置,好给她三弟弟庄玳使唤。
于是,庄瑚便道:“那我斗胆向太太讨个情。我看这丫头就这般能耐了,太太不喜欢她,那就舍了去也没什么。要我说,三弟弟如今身边没蓦阑,也没个人支使,就把这丫头给了他。三太太那边,到时也有个人情留在你这儿。你看好是不好?”
曹氏是不大愿意这般做,这种自己不要的人事推脱给他府,这是不尊重的,这点礼仪她心中知道。
看到曹氏犹豫,庄瑚又道:“太太担心,我知道的。三弟弟不是没人么?我帮带回去,给丫头捯饬捯饬,嘱咐些内家子的话,当是你放了出去,丫头舍不得又进来,我给分过去就完了。总归到不了你头上说事。”
如此说,曹氏才点头。
这此时,外面传来说二老爷和大姑爷回来了。
曹氏欲留下庄瑚一起理论,可庄瑚那肯接着烫手的芋头,急着离开。便寻个老太太吩咐有事云云,又叫跟旁的人把那被打的丫头子抬走。
出门那会子,庄瑚跟二老爷庄禄,还有她丈夫查士德擦个肩膀,幸好没正面对上,不然二老爷断不肯放她。
庄瑚心知,二老爷此方回来,必定掀起大波浪。
于是,庄瑚速速离开北府境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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