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元鼎的脑门上写满了问号:“你要我做个电锯?”
他看着张司九,表情很惆怅:“那么请问,电从哪里来?精细零件哪里来?”
张司九咳嗽一声:“那你说做个什么?”
杨元鼎一阵扭曲:“顶多做个脚踩的。这样把腿固定上,脚踩的齿轮锯,还有打磨锯——”
张司九点点头:“也行吧,反正能用就行。能节约时间就行。”
与此同时,张司九从徐氏那儿借来许多棒子骨,给年轻的体力好的实习大夫们人手发了两根:“来,今天开始练习锯骨头。是要是锯得又快又好,那这次就跟我们一起上手术台!”
她语重心长的鼓励大家:“这可是一次扬名立万的好机会!想想,双腿锯断重续,成就一个男人站起来的梦想!传出去,是何等佳话!有了这个资历,你们以后回到了太医署,高低都得比别人早晋升两年!”
年轻大夫们主打的就是一个年轻。
年轻人,也是最容易被画饼的对象。
他们丝毫不会去想:一个第一医院的手术,管太医署什么事?张司九难道能管得了太医署太医升迁?以及,宫里贵人们,需要这种手术技术吗?
反正,张司九这个饼画得很成功。
反正,这些年轻大夫们一个个都磨刀霍霍向猪骨。
这两天,卖锯子的铺子生意很好。
而且去买锯子的都是年轻后生。
不仅如此,他们一次还买好几把,连带着替换的锯条都要好几条。豪气得不得了。
锯子铺老板很纳闷的回家跟婆娘说起这个事情:“现在木工都能收到这么好的徒弟了?看起来不是穷苦人家孩子。”
她婆娘犹豫片刻:“可能,是什么新的玩法?那些有钱人家的孩子,总是不喜欢干正事的。”
锯子铺老板很深以为然的点点头:“还是你聪明!我下次打听打听,要真是,我把锯子做好看点!”
张司九于第五天进行了第一次考核。
一炷香里,脱引而出的那个年轻人,叫单端。
单端的锯子使得又快又好。
不仅把骨头锯断了,而且一点儿也把锯子崩了。
其他人,不仅没弄完,锯子还断了好几个。
张司九仔细观察了单端,发现他的动作很有意思,下盘很稳,手也很稳。不是单纯用手腕,而是整条胳膊都用到了。
其他人不服气:“我们不服!单端家里就是做木匠的,从小就练得多!”
张司九满意得看着单端,微笑道:“怎么就不服?人家锯得好,那也是因为从小就帮家里干活啊。这是值得夸奖的事!”
单端脸都红了。
双眼亮晶晶地看着张司九,活像是个被夸得不好意思的小朋友。
张司九也笑了,笑得像个不怀好意的老领导。
紧接着,张司九宣布三日后第二次考核。
所有人还有机会。
于是,大家再一次地激情起来。
当天,第一医院宿舍区,依旧是一片锯骨头的声音。
与此同时,杨元鼎的工作室里,也是一片锯子声。
卖锯子的掌柜发现锯片卖得越来越好了。于是和婆娘商量之后,拿出钱,狠狠地进货了一回。
不过,有更好的锯片他没要,反而要了更差的。
他婆娘问他为啥。他得意道:“这些人又分辨不出来,用差一点的,锯片容易断,这样他们就来买得更多——”
顿时,他婆娘练练夸赞他聪明。
同时涨价的,还有猪骨头——以前猪棒骨都不要钱,买肉免费搭一根。
现在,一根猪骨三个钱。上头还没有肉。
徐氏忍不住抱怨:“禁不住你们天天这么用的。虽然用完了我也能去炖汤,但这么贵,我就不划算了。”
张司九只能安抚徐氏,许诺只这一段时间。
然后,张司九就去找了鬼手柳:“看见没,这些苗子,你看好了,合适的就留下。以后我们医院骨科能不能壮大,就靠你这一次能不能看准了。”
鬼手柳嘲讽张司九:“人家都是太医署的人,你又不可能留下。”
张司九笑了:“太医署职位有限。要不就只能去外任。可第一医院就不同了。你说,能留在东京城,还工资高福利好,甚至连住房问题都帮着解决,他们会不会动心?”
“再说了,能留下几年是几年。期间再想办法招人。名气先打出去。”
鬼手柳冷哼:“反正不成别怪我。”
张司九保证:“不怪你,顶多辞退你。”
鬼手柳:……钱太难挣啊!
不过,鬼手柳倒是很认真开始找起了苗子。
其实干骨科的,首先得有一个条件:力气大!
为啥得力气大?就说这个腿吧,你要切骨头吧,得把这个腿挪来挪去吧?得锯来锯去吧?还要敲钉子,钻眼子……没有一把好力气,怎么干?
别看以前在绵竹县里张司九年纪小,可老程那成天东奔西走的,跟个老农民似的,力气可是贼大!
还有听云这个小伙子——那脱了衣裳,也是一身腱子肉的!
转眼就到了考核的时候。
这一次来考核的,还有杨元鼎。
杨元鼎带着他的脚蹬锯来了。
因为材料限制,机器挺大的。
但张司九试了试,发现还挺好用,就是必须控制好准头——否则容易切歪了,毕竟这个速度比起手锯快多了,力气也大多了。
杨元鼎拍了拍机器,得意:“一根猪骨头,一刻钟之内就能切好。唯一缺点就是锯片容易磨损,需要定期换锯片。不过你一场手术应该够用的。”
张司九点点头:“走,试试去。”
比试的场面格外壮观。
人手一把亮闪闪的锯子,还加一台庞大的机器。
十几根猪骨头被徐氏挎着篮子送过来,一一分发下去。
徐氏发完了也没走,留下来看热闹。
当张司九点燃香,敲响了铜锣宣布比试开始时,徐氏听着一片令人牙酸的“咯吱咯吱”锯骨头的声音,情不自禁的打了一个寒战,并且深深有了一种自己骨头在发酸的感觉。
她搓了搓胳膊,由衷道:“怎么感觉这么瘆得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