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公园的樱花林下,手工集市喧闹非常。
琳琅满目、充满创意的手工艺品聚集于此,摊位前人头攒动、熙熙攘攘,吸引了不少年轻人驻足光顾。
团团的花簇向风中送出点点片片的淡粉和丝丝缕缕的春意,花瓣落在地上后,又铺成了行人脚下的斑斑绣毯。
粉色世界下的活力和浪漫,几乎让身处其中的白依依以为自己还是个少女。
此时,她的一只小手被一只大手满满地握住,心里感受到的是大大的满足。
现在她和萧喻已经是众多情侣中的一对了。
萧喻在转正后的第一个要求,就是要跟她补上圣诞节和情人节的约会,而且不能搞AA制,全程必须由他买单。
于是,这天下午,他带她来到这个集市,让她随心挑选礼物。
少女心空前高涨的她,没有辜负他的心意,逛完所有铺位后,买下了不少玩意。
她挑了一个扎染的斜挎包、一把木梳、一只长得很像YoYo的木雕小狗、一个微景玻璃钟罩和一些贝壳首饰。
本来她没打算买贝壳首饰的,但那个摊主一口咬定她戴这个好看,还举着镜子拿起耳环放到她耳朵旁边,一直问萧喻她是不是很漂亮。
摊主这招果然有效,萧喻随即接过耳环,给白依依戴上。
“试试看。”
他俯身靠向她,手背划过她的脸庞,指腹摩挲着她的耳垂,让她的皮肤一阵发麻。
他跟她如此靠近,漆黑的眸子里全是她的影子,浅淡的薄唇离她不及咫尺,温暖的呼吸若有若无地撩着她的耳尖,却让她整张脸都在发烫。
她根本不敢看他,只能盯着摊位上的一个小风铃,一动不动地傻站着。
等戴上耳环后,她从镜子里看到自己红彤彤的脸蛋时,还以为涂了腮红。
萧喻显然很满意她的样子,没等她说什么,他又挑了一条贝壳手链,拉起她的细腕就给她戴上。
那种细细的扣环一向让白依依非常头痛,她每次都要花两三分钟才能制伏它。
而萧喻只用了几秒就给她扣上了手链,眼睛眨都不眨一下。
“都要了。”他说。
离开这个摊档后,白依依走到美食摊位,想买松糕吃。
松糕的个头有点大,她问萧喻要不要一人一半分着吃,萧喻点了点头。
可当她掰开一半递给他时,他竟然抬起提着袋子的两只手,说自己没有手是空闲的,拿不了松糕,要她喂给他吃。
明明他手上就没拿什么重物,也没有大件的东西,体积最大的斜挎包已经背在她身上了。
刚才给她戴耳环、扣手链时,他不也提着几袋东西吗,也没见他手忙脚乱。
他分明就是故意的。
白依依思考着要不自己吃掉它算了,可他看穿了她的心思,立即警告她不要吃掉他的松糕。
玩不过他,最后她只得再掰出小块,一口一口地喂他吃。
离开集市后,他带她去到一个停运荒废了的火车站。
跟刚才热热闹闹、游人如织的集市大相径庭,这里偏僻寂静、人迹罕至。
旧式的小站台看起来只能停靠几节车厢,站台下的轨道铺在野草上,一直向前蜿蜒,没入远处的灌木丛和树林中。
两条平行的钢轨和枕木上的扣件已经生锈,显现出橙褐色的锈迹;枕木裂纹横生,两端发黑,还有一些已经被道床里的石砾和尘土覆盖了。
人类的痕迹正在大自然面前退让。
萧喻和白依依手牵着手,两个人踩着枕木、沿着轨道,一步一步地慢慢走着。
在带着微尘和草香的和风中,他跟她谈起他横行霸道的童年时代。
在同龄孩子中,他永远是做机长、船长和将军的那个,心情好的时候有智有谋,心情不好的时候就瞎指挥,樊皓和方绪南因此被他坑了不少回。
他的父母生他生得晚,所以他的同辈亲戚基本上比他大了一轮,尽管如此,他永远是抢东西最快的那个,凡是他看中的,他总能想办法得到。
而且不管做什么事,他总要拿第一。这不是因为他有特别强烈的胜负欲,而是因为他接受不了赢在起跑线却由于一时疏忽、努力不足,就输给了天赋平凡但运气当头的人。
后来在他爸的谆谆教导下,他才慢慢学会了不露声色和团队合作,收敛了锋芒。
白依依听着他的故事,逐渐拼出了一个更加立体、更加完整的他。
难怪他从少爷到大爷再到大王,过渡如此自然,因为他本身从小就是大王,反而是越往后越学会收敛而已。
其实她也好想对他说说自己的童年,可是她的童年在上辈子,跟这辈子一点交集都没有,她担心说多了就解释不清,因此她没有怎么谈及自己,最多只说些无关重要的事情。
萧喻也没有要求她讲这个,他讲完有趣的故事,看了看两旁景色,指着一处问她:“你觉得那些花好看吗?”
白依依转头望去,只见在参差杂乱的野草堆里,一些黄色的小花稀稀疏疏点缀其中。
花朵虽然娇小,却骄傲地挺立在茂密的长草中,向着天空的方向勇敢展开柔软的花瓣。
“好看。”她说。
“我去摘一些来,你站着别动。”说完,他离开铁轨,走进几乎没膝的草丛中。
“小心有蛇!”
听到她的话,他只是转头对她笑了笑,仍然义无反顾地向前走去。
当他沾着草絮回来时,他给她递上了一束明亮鲜艳的小黄花。
白依依觉得这些小黄花,比他送过的所有玫瑰都好看。
黄昏将至时,他们走完了余下的轨道。
萧喻没有走回头路的意思,他继续牵着她,在树林边缘走着。
“我们要去哪里?”她问。
“去我们下一个约会的地方。”他说。
看来他不想这么快就让她知道答案,她便不多问,只管放心地跟着他走。
不知走了多久,在天色暗下来之前,前方不远处出现了几点幽光,指引了他们的方向。
夜色由淡转浓,幽光自暗渐亮。
一间落地玻璃木屋藏在昏暗葱郁的枝叶下,温暖的灯光从里面穿透出来。
“这里有人住?”白依依问。
“这是餐厅。”萧喻说。
“这里竟然有餐厅?”她奇道。
“本来没有。”他笑着,带着她径直走向这个木屋。
他们走上几级木梯,餐厅里的服务生站在玻璃门前迎接他们。
餐厅陈设简朴别致,只有一张木桌两张椅子,除了他们两个,没有其他客人。
这一切显然是萧喻早早安排好的。
他们在玻璃窗前坐下后,服务生递来了餐单。
等白依依点完菜后,萧喻接过餐单问她:“喝点红酒好吗,等会儿有司机接送。”
白依依点了点头,萧喻便点了两杯红酒。
服务生下单后,还用玻璃纸包好了那些小黄花。
“喜欢这里吗?”萧喻问她。
“喜欢。”白依依说。
“你喜欢,我就让它保留下来,成为只有我们知道的地方。以后我们想什么时候来就什么时候来,好吗?”
“平时就让它空着吗?”
“就让它空着。”
“这样会不会太浪费了?”
他从桌上拉过她的手。
“这只是一间很小很小的木屋,外面的世界很大,但这里只能容纳我们两个人。”
他眼里的星河点亮了她的心房,他的眼睛里就有她想要的世界。
看着他的眼睛,听着他的话语,她忽然觉得,中间这张桌子太大了,他们两个应该坐得近一些,再近一些。
菜一道一道地上完,杯里的红酒也渐渐变浅。
随着落日西沉,屋外的景色越来越暗淡,直至被夜幕悄然吞噬。
白依依望向窗外,目之所及,只有她和他的倒影。
可突然之间,一串串光圈点亮了窗外的树木,模糊了他们投映在玻璃上的影子。
“还有灯。”她自言自语着,过了一会儿才发现萧喻站在了她身旁。
“我们出去坐坐吧。”他说。
他们在屋外的木椅上坐下,吹着林间清风,听着树叶沙沙作响。
树上闪烁的灯光,如星星一般光芒四散,照亮了树干扭曲的古怪身姿和婆娑的繁枝茂叶,也洒在了他们两人的身上。
“我有个礼物要送给你。”萧喻拿出两个深色的小盒子。
“你今天已经送了好多礼物给我了。”白依依说。
“刚才那些是圣诞节礼物,现在我要送你的是情人节礼物。”
他说着,打开了礼物盒。
这两个一模一样的盒子里,装着的礼物看起来也几乎一模一样。
黑色的内托里固定着白色的石头。石头形状偏椭圆,大小均不及一个拳头,看起来像是某种岩石。
“这是什么?”她问。
“你知道英吉利海峡两岸的白崖吗?”他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
“E国的白崖很出名,这些是在那里捡的吗?”
她轻轻摸了摸白色石头,感觉它们质感细腻,又像带上了一点点细微的粉尘。
“一块是在E国捡的,另一块是在F国捡的。”
“F国?”
“E国白崖的对岸是F国,那里也有一片白崖。”他娓娓道来,“在几百万年前,大不列颠岛跟欧洲大陆是相连的,那时候没有英吉利海峡,而是连着一片白垩纪时期沉积下来的白垩层。
“后来,大不列颠岛离开了大陆,漂到了大洋中。那片原本相连的白垩层,也因此断开形成了两处分离的白崖,被英吉利海峡遥遥相隔。”
他拿起在E国捡的石头,放在她的手中,自己则拿起在F国捡的那块。
“你曾经像那个岛屿离开大陆一样,从我身边离开了,但是我们现在又在一起了。你保管这块石头,我保管那块石头,只要我们一直在一起,这两块曾经分离的石头就能像几百万年前那样,重新在一起。”
白依依握着那块凉凉的石头,想起他们过往的经历,眼眶里又蓄起了随时溢出的眼泪。
可是一根手指轻轻地横压在她的眼睛下面。
“我不要弄哭你,我只要你开心。”
他的举动成功让她的眼泪消散一空。
“我会好好保管它的。”她把石头放回盒子里,有点懊恼地说,“你送了我那么多礼物,可我没有准备礼物送你。”
“你想送我礼物?”他问。
“既然我们补过的是情人节,这个节日是双向的不是吗?我过几天补给你吧。”
“要补就现在补,就补你在跨年夜欠我的。”
跨年夜欠他的?游船费不是已经AA给他了吗?
“我跨年夜欠你什么?”她问。
萧喻没有立即回答她。他只是摘下眼镜,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他还是摘下眼镜的好,没有了镜片的遮挡,他眼里的星光她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这点点星光正轻微闪动,似乎带着几分炽热的光芒。
而且,它们正在慢慢向她靠近。
当她意识到什么时,他的手已经抱住了她的肩膀,他的呼吸已经落到了她的脸上。
那一指之间的距离似乎来得很漫长,电光石火间,她已在内心呼喊了无数遍“我该怎么办”。
可那一刻实际上又来得极快。
当两唇相接时,一股电流从她的嘴唇瞬间通遍她全身。
刚才内心呼喊的声音已荡然无存,现在她的脑子里只剩一片空白。
此刻,如果有人告诉她,下一秒世界会坍塌,她也没有任何感觉。
她只能感觉到他所带来的电流和气息。
也不知道时间到底过了多久,她只觉唇上突然一阵轻松,才重新吸入了清凉的空气。
原来刚才她忘记呼吸了。
而且她全身是僵硬的。
萧喻看了她一会儿,不确定地问:“我吻得不好吗?”
“不知道。”她木木地说。
他想了想,轻声说:“抱着我。”
“抱哪里?”
“脖子。”
白依依听话又机械地伸出两只手,搭向他的脖子。
她的手才刚刚碰到他的衣领,他就猛地紧紧抱住她,在她的唇上落下一个重重的吻。
这个吻比刚才那个吻热烈得多。
这回她用不着思考,也用不着让人指导,双手自然而然就绕过了他的脖子,也紧紧地搂着他。
浓情蜜意中,他再次对她说出时隔半年未曾说过的话。
“依依,我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