品墨轩
“不知道父亲以为如何?”贾蓉眼睛直勾勾的看着贾珍,如是的开口问道。
他在金陵的时候,查到不少的事情,现如今他要到西府去寻麻烦。自然是由贾珍这个做族长的出面最为适合的。贾蓉的辈分儿太低,西府那边,但凡是个主子,就是他的叔叔或姑姑。在没有接任贾氏一族族长的位置之前,他要做什么?都未免有些底气不足的。特别是要动西府的时候更是如此。
贾珍看着贾蓉那一脸的‘你答应也得答应,不答应也得答应’的表情神色,心中有些欲哭无泪,顿时还是觉得蓉儿不在家的日子过得比较逍遥,干巴巴的说道:“蓉儿,咱们两府到底是一家子,这一笔写不出两个贾字,这般做似乎有些不妥的?”
贾蓉冷哼了一声道:“哪里不妥当了。这西府在金陵那边,打着我们府里的名头,又是仗势欺人,又是放利钱这样损阴德的事情。我现在不过是小惩大诫罢了,哪里就不妥当了?”如果不是他现在人小,对宗族的大权还握不住的话,单凭这一次金陵之行所查到的事情,他即便是不把西府也给逐出宗族,也要和他那一府划清界限,把他们分宗出去。
“这西府的老太太到底是长辈,德高望重,这祭田的事情,也都只是底下那些心大的奴才所做的。她也未必……”知道。贾珍看着贾蓉越来越寒下的小脸,再想着自己看到的那些东西,心中也是一虚,顿时也说不下去了。
“德高望重?父亲这话说的可真是天大的笑话。您说这话的时候,也不怕闪了您自己的舌头么?”看着贾珍一脸的心虚,贾蓉又接着说道:“这金明金彩乃是她的陪房奴才,一向都只听她的话,旁人断然是指使不动的。如果说动用祭田她在背后撑腰的话。单凭金明金彩两个奴才,再是奴大欺主,也断不敢这么做的。”打宗族里祭田的主意,这些奴才的胆子,还大不到这样的地步。
贾珍还是有些犹豫的,“蓉儿,你的话倒是没错的。但家丑不可外扬的,你这么大张旗鼓的,未免有些过了?”
贾蓉翻了一个白眼,说道:“父亲,我就有些不明白了。她西府老太太是身份尊贵,乃是超一品的国公夫人,但您乃是我们贾氏一族的族长,虽说论到品级不如她,但却也不比她差多少?您为什么就这么怕她呢?”
说到这里,她就奇了怪了。这东府和西府虽然说是同出一族,但分家已久,关系早已经疏远了。这贾珍堂堂贾氏一族的族长,居然会对这么一个老太太怕的厉害。这两年还好一些,早些年的时候,说是言听计从也是有的。
贾珍被贾蓉一说,神色倒也是一愣,良久才开口说:“我朝以孝治国,这西府老太太到底是长辈,怎可因一些小事,就平白无故的……?”
又是一个白眼翻过去,“把脑筋都打到宗族祭田上面,这样的事情也算是小事?父亲您身为族长,难道就不知道祭田对一个家族的重要性吗?”严格说起来,凭贾母联合七太老爷和八太老爷贪墨族中的祭田出息这一点,把她休回史家都够格了。
贾珍也是一噎,“可是……”
眼见贾珍还是一副犹犹豫豫的态度,贾蓉心里的不耐烦渐渐的起来,脸色也慢慢的阴翳下来,一双眼睛满是阴翳的看着贾珍,一双比女子还要好看手,有一下没一下的,把玩着腰间那颗红宝石。
贾家有这么一个拎不清的族长,日后落得那样一个下场,也实属活该!
“没问题,我下午就和你一起过去,贪墨祭田这是大事,必须要杀一儆百,绝不能姑息。”贾珍是亲眼见过贾蓉杖毙奴才时候,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是以,他是打从心底惧怕这个儿子的,现如今见他满脸的阴翳,嘴唇也抿紧,手也开始把玩起腰间的红宝石,显然他的心中已经不悦之极,不知想到了什么,忽而心中一禀,脸色微微的一变,本来还犹豫不决的态度,立刻变为言之凿凿的点头答应下来。
贾蓉听到贾珍这话,这才在心底满意的点点头。本来还阴翳着的脸色,便慢慢的变得柔和下来,说道:“我也知道父亲不善此种的事情,我这里也不为难父亲。等到了西府里您只需要坐着,在适当的时候表明自己的态度,其余的自有我来处理,且不用父亲你担忧的。”
他这里就再给贾珍一次最后一次的机会,如果到了下午时候,在西府里贾珍的表现让他满意的话,那么他就接着做他逍遥自在的珍大爷。如若不能的话……呵呵……贾珍是贾蓉的生父,她即便是再丧心病狂,还不至于到弑父的地步,只不过,既然有些事情他不想要管,那么就卸下他身上族长的职责。只管好生的在府里荣养就是了。
“恩,我知道了。”想着自家儿子那无法无天又暴戾的性子,他只觉得头疼的很。
*****
从品墨轩里出来,贾蓉先是回到了自己的院子,开始让知秋准备起到荣国府那边所需要的一应的东西。
“……对了,我让你告诉无涯和无期两人,让他们换了小厮的衣服,稍后也跟我一道过去西府那边。他们可已经好了?”虽然这荣国府不是什么龙潭虎穴的,但介于他是过去找碴的,为了以防万一,还是早做些准备为好。
知文立刻回答说道:“回大爷的话,无涯和无期早已经好了。只待大爷的吩咐。”
又转头看向知秋,问道:“知秋,让你准备的东西可已经齐全了?”
知秋福了福身,回答说:“大爷请放心,已经齐全了。大爷可要过目?”
贾蓉摇了摇头说:“不用了。你做事一向妥帖,我没有不放心的。”而后又说:“对了,使人到二爷的文渊阁一趟,告诉二爷,我和老爷一会儿要过去西府那边,让他多注意府里的一些情况,莫要使人钻了空子。”
“是。”知秋立刻福身应答。
片刻,贾蓉便和贾珍,带了知秋和无期无涯并着几个小厮,到了荣国府而去。
在去往西府的路上,贾珍一副担心不已的表情神色看得贾蓉有些胃疼,忍不住开口说道:“父亲,您虽然是西府老太太的晚辈,但却是一族之长,论到身份您不比她差什么?您到底是在担心什么?”看着贾珍对西府那个小心翼翼的态度,贾蓉就一阵的心塞,如若不是她现在年纪小,羽翼未丰,宁国府里还是需要贾珍这个‘当家老爷’来坐镇的话,她早就让贾珍‘荣养’府里了。
贾珍开口回答说道:“倒不是担心什么?只是想着,都是一家人,何必为了一些小事而闹的不愉快。再者,蓉儿你不是已经把七太老爷和八太老爷两家子都逐出宗族了。又打杀了金明和金彩两房奴才,这已然是足够了。何必又非要闹翻了才成呢?”
还真是第一次知道贾珍居然有这样的好心!
贾蓉斜斜的看了贾珍一眼,说道:“父亲且放宽了心。我这一次到西府这边,也不为旁的,就是想要说个清楚,给老太太一个警告罢了。虽说已经是处理了七太老爷和八太老爷并那奴才,但是贪墨祭田出息毕竟不是小事。金陵族人那边可还盯着呢。再者老太太如今上了年纪,何该在府里含饴弄孙,颐养天年才是正经的道理。”
贾珍有些稀奇的看了贾蓉一眼,顿觉这一番话,真是不像他儿子说出来的。
贾珍他为人荒唐是不假,对府里的一应的事务也不上心,只懂得享乐,但贾蓉乃是他的独子。对贾蓉的性子,贾珍这个做老子的,多少还是了解一些的。脾气有些急躁,小心眼又记仇。
两年前,因赖二的事情,这西府老太太和蓉儿闹了个大不愉快,就是逢年过节,蓉儿也不再到西府那边过去。
现如今抓了老太太这么大一个把柄,没道理不用啊!
察觉到贾珍看向自己的眼神带了几丝的稀奇之色,贾蓉这心中大概也就知道了贾珍的想法,说道:“父亲可是觉得奇怪儿子的话。其实也不难的,就像是父亲所说的那样,这西府老太太到底是长辈的,虽说是贪墨族里的祭田出息,但说到底,不过是贪了一些银钱罢了。加上儿子也已经处理了一些人。再往下,也不好做的太过了。”
贾珍听到贾蓉这话,点了点头:“你这么想倒也不错。”他总觉得蓉哥儿刚才说的有些不对,但到底哪里不对,他又说不出来。还有他这眼皮子,自从出了府邸后就一直跳个不停的,总觉得好像有大事情要发生一样。便又开口说道:“蓉哥儿,这老太太到底是老封君,超一品的国公夫人。她娘家史家一门两候,总是要给些颜面的。”
贾蓉漂亮的眼眸里闪过一丝的不屑,不过却点头应答下来:“我知道了。”
知道归知道,至于做不做就是另外一件事了。
既然已经是老封君了,那就应该老老实实的呆在自己的家里安享晚年,而不是总想着做那的,把手伸的老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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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太太,大老爷,二老爷,东府的珍大爷和蓉大爷来了。”一个穿着粉红的衣裙生的娇俏可人的丫鬟,挑了帘子进来,对着福了福身,如是的说道。
听到丫鬟的传话,在场的人,立刻相互的看了看。
贾政先是瞪了挨着他坐的王夫人一眼,而后开口对贾母说道:“母亲,这珍哥儿和蓉哥儿此时过来,怕是为了祭田的事情。”
贾母在昨天的事情,已经从贾政的口中知道了,贾蓉已经查出了金陵祭田出息被人贪墨,她初听闻的时候,心中却是有几分的慌张的。不过到底在贾家里从重孙媳妇做起,一直到成了府里的老封君。这点的事情还不足以让她放在心里的,不过想着贾蓉那狠辣无情的性子,面上不禁阴沉了下来三分,说道:“去请他们进来。”
她倒是想要看看,这个蓉哥儿到底能耍出什么花样来?即便是让他知道了金陵祭田出息被贪墨之中,有她一份又能如何?说到底不过是贪了些银子罢了。
她就不信蓉哥儿也敢把她一道给逐出宗族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