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顶帽子,扣得还挺大的。”
老马将抽了半根的香烟在地上摁灭,然后将烟头扔进一旁的垃圾桶里,笑着说道,
“可不要忘了,这三件青瓷双系瓶,是文物局那边指定交给向南来处理的,这意思就是,向南想把它们交给谁来修复就交给谁来修复,只不过要是修复出了什么差错,那也是由他来承担罢了。”
见老窦不说话了,他接着说道,“鲁立军是向南早先就认识的,姚嘉莹是他公司里的同事,他当然愿意给他们兜底。但是,他为什么要给兜底?跟很熟吗?”
“哼,说什么技术为上,我看这文物修复圈里,也开始走关系靠人情了!”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但老窦就是接受不了,他愤愤地说道,“早知道是这样,当初还不如不来呢。”
“呀,呀,说又犟又蠢,还不承认。”
老马无奈地摇了摇头,他左右看了看,见附近没什么人,便凑近老窦的耳朵,低声说道,“真以为那个姚嘉莹是资深修复师,古陶瓷修复水准就比差?”
“什么意思?”
老窦被惊得一下子瞪大了眼睛,甚至比之前被向南拒绝还震惊,“是说姚嘉莹一个资深修复师,古陶瓷修复水平比我这个专家还厉害?是不是想笑死我?”
“笑死得了。”
老马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然后语气忽然变得有些复杂起来,“姚嘉莹昨天修复一只残损的黑陶罐时,我是特意关注了一下的,她的处理手法能不能比得上我不知道,反正我是自叹不如的。”
老马心里也在哀叹,现在的小年轻,怎么都这么厉害了呢?
出了一个向南还不够,连向南公司旗下的姚嘉莹和覃小天,年纪轻轻的也都是资深修复师了。
尤其是这姚嘉莹,她哪里是一个资深修复师,她的古陶瓷修复水平,比一般的专家都要厉害了。
为什么会这样?
难道是因为跟向南在一起共事久了,连天赋也都变强了?
“,自叹不如?”
老窦也被吓了一跳,脸色难看得厉害。
他是自家人知道自家事,虽然顶着个专家的名头,但他也没比老马强到哪里去,两个人半斤八两罢了,连老马都自承不如姚嘉莹,那说明差距还是很明显的,否则的话,凭什么要贬低自己抬高别人?
老马都不如姚嘉莹了,他哪来的自信,自己的修复技术水平比姚嘉莹更厉害?
老窦结结巴巴地说道,“她,她不是资深修复师吗?”
“嘁,多新鲜!”老马瞥了他一眼,不屑地说道,“她水平达到了,但没去京城参加修复师国家级专家考核行不行?”
老窦张了张嘴,老马的下一句话又让他将刚到嘴边的话给咽了下去,“向南不也是青铜器资深修复师吗?可人家的青铜器修复水准,连三个老专家都震惊!”
“当时的意思,应该是想跟姚嘉莹比一比修复技术的吧?幸好我拦住了,要不然,丢脸的可是。”
老马颇有意味地看着老窦,见他一副神不守舍的样子,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行了,别沮丧了,向南不是让去修复白陶铏吗?那咱们就去修复白陶铏,只好修复好了,也不会差的。”
老窦怅然若失,低声嘀咕道:“修复得再好,也不如修复‘天下第一瓷’。”
“那可真是小看向南了,他可没想得那么狭隘。”
老马笑了起来,凑上来神神秘秘地说道,
“我已经听说了,向南跟博物馆那边商量过了,以后开新闻发布会,会让修复师也跟着去参加。就比如这白陶铏,那可是重要文物,如果到时候新闻发布会上提到了它,就必然会提到是哪个博物馆的修复师某某某修复了它,要是还能出席发布会,还愁没机会上新闻吗?”
还有些话,老马没说透,但老窦的眼睛却已经开始发亮了。
上了新闻,还愁没名声吗?有了名声,还担心没收藏家找上来请他修复文物吗?
“少耍心眼,多做事,没坏处的。”
临了,老马又拍了拍老窦的肩膀,一个人先回修复室去了。
作为朋友,话说到这里已经很明显了,老窦要是还作妖,那就随他去吧,谁还会为了他,去得罪一个在文博界越来越耀眼的向南呢?
这账,傻子都算得出来!
……
窦专家的打岔,并没有影响到向南。
实际上,他对于这些不满的声音,心里面多少还是有点底的。
既然选择了做这次海昏侯出土文物修复工作的总指挥,有些事情他也知道的确很难做到一碗水端平,但他也没必要去考虑这些问题,只要坚持一个原则——一切以技术实力为标准就可以了。
所以,哪怕看起来他将另外两件青瓷双系瓶分别交给鲁立军和姚嘉莹,是在拉拢人心和施恩于人,但实际上,这两个人的文物修复水准哪怕放在古陶瓷修复专家的层面上,也是极为优秀的。
鲁立军就不说了,他不仅仅是陕省古陶瓷修复专家,而且还和向南一样,都是华夏文物学会古陶瓷修复专业委员会的专家委员,修复水准自然是没得说的。
而姚嘉莹尽管还顶着个资深修复师的头衔,但她在向南的文物修复公司里锻炼的这一年多时间里,早就已经达到国家级专家的水准了,只不过她觉得自己的能力和刚刚晋升专家级的许弋澄想比,还差了不少,因此一直都没去京城参加考核罢了。
做一个堪堪达到专家级水准的挂尾专家,还不如做一个能力压一般专家的资深修复师呢。
这是身为冰山美人的姚嘉莹的骄傲。
所以,正如那位马专家所说的那样,如果窦专家纠缠不休,到最后也只能安排他和姚嘉莹比上一场,这也是文物修复师之间意见不一时,最好也是最稳妥的办法了。
头衔和口才在这一行里,是最无力的辩解,如果不服,那就用实力说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