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米粒回道:“我,我也不记得了,只是记得爹爹娘娘将我带到集市,集市上人很多,然后就什么也不记得了。”
攸宁看看她的脏衣破衫,微微摇了摇头,道:“去沐浴更衣,吃得饱饱的,然后让信芳带你来我房中。”
“信芳是谁?”
攸宁指着前厅中青衫人影道:“那个,颠着屁股扭着腰的男人。”
小米粒点头道:“我知道了,谢谢老板大人。”
她三两步跑进了前厅,信芳正一点点收拾着脏乱的地面,忽然看见一双穿着草鞋,脏兮兮的小脚丫,抬眸看去,竟然是小捣蛋鬼。
他抬眼看了看外面,狐疑问道:“你怎么回来了?”
小米粒笑眯眯的道:“老板大人让我来找你,说要给我沐浴更衣,还得让我吃得饱饱的。”
信芳扁扁嘴,高喊道:“阿醉!做饭啦!”
阿醉一掀门帘,从厨房走了出来:“吃什么?”这一看,竟看见小米粒站在信芳身边,小脸扬着笑。
“哎,你?”她惊喜又释然的一笑,道:“我就知道,她还是嘴硬心软的。”无奈的摇了摇头道:“等着,姐姐给你做些好吃又容易消化的东西。”
“我,我是鬼...”小米粒道。
阿醉一拍脑门,回道:“那我给你准备好香烛去。”
小米粒舔舔嘴唇,乖巧的点头。
这边忙着打理小米粒,若华已经到了度朔山,迎面正好遇上了巡城的神荼,也不说话,劈头盖脸的将储物袋里面的破瓷烂瓦一股脑扔到了神荼面前,感应道:攸宁说,是陆离弄坏的,让酆都大帝把钱给我带回客栈,否则就把陆离扔到纣绝阴天宫门口。
干巴巴的表达了他的来意,神荼呆怔的看着堆成小山的损坏之物,唇角微微抽动,回道:“那个,你先把东西收起来,我带你回宫去见大帝,你看行不行?”
若华点点头,心念一动,将东西收回了储物袋,一言不发的跟在神荼身后。
不过一会儿,二人进了酆都城。
若华等在纣绝阴天宫外,神荼先进去通报。
酆都大帝日子过的逍遥,正在竹林中烹茶,见神荼急急忙忙走来,颇有些败了兴致的感觉,道:“你黑着张脸,匆忙来做什么,神将要有神将的样子。”
神荼面色尴尬,一五一十的将方才的事讲了出来。
他明显的感觉到了,酆都大帝的脸越来越黑,身边的空气仿佛被抽空了一样,最后一句话,他几乎是哽在喉咙间,勉强压抑着窒息感,将最后一个字说了出来。
酆都大帝隔空一掌击了出去,神荼浑身一颤,只见这一掌击向了竹林,郁郁葱葱的竹林间炸开一声巨响。
无数的竹子被掌风压弯了腰,竟直接从根部弯折。竹叶漫天飞舞,只听酆都大帝强压着怒意,微笑的道:“去,支钱。”
“大帝要不要见见...”
酆都大帝蹙眉问道:“是那个不爱说话的蛇妖来的?”
神荼点头道:“往常这等事都该是那个扭屁股的来,不知怎么,这回是不说话那个来的。”
“不见!让他拿上钱滚回去!告诉攸宁...”他想要说些什么,胸腔剧烈的起伏着,然后咬紧牙根道:“好好的送出去,不要多言。”
这多言,指的自然是酆都大帝大怒,将竹林毁了的事。
酆都大帝想了想,忽然扬起一丝笑容,道:“去让斯年把这事写明白,然后递红本给天帝。”
“啊?”神荼怔了怔。
酆都大帝却像什么也没发生一般,笑意吟吟的坐回了软榻上,拿起茶杯来,一边笑一边道:“这笔钱自有人给我们填补上,快去吧。”
怎么这么奇怪,前段日子大帝无缘无故的下令,说以后尊攸宁为蜉蝣客栈的老板,还不准提起陆老板半个字,今日攸宁女君可算是欺负到大帝头上来了。大帝往日清风淡雅,威严却不会乱发脾气的,今儿算是发了大怒,却还是隐忍下来,半个不字也不说,到了最后竟还笑了。
这实在是太不正常了吧。
心里这样想着,他也不由得对那魔女生出两分惧意,赶紧笑脸相迎着若华,带着他去支钱。
想想也真是肉痛,一十二万五千块上品灵石,够整个地府加上酆都城三五年的支出了,可他想不明白,为什么说天帝会出这笔钱呢,奇哉怪哉。
蜉蝣客栈中,小米粒吃饱喝足,洗了个舒舒服服的热水澡,换上碎花小裙子,阿醉手巧,又给她把碎发挽了起来,当真变成了个玉雪可爱的小姑娘。
就连苏苏都围在她身边,一会儿给个香果,一会儿又点支香烛,逗着她高兴。
众人簇拥着小米粒,来到了攸宁门前,信芳敲敲门,里面传来攸宁的应答,他低头看看小米粒,柔声道:“进去吧,老板会带你找到爹爹娘娘。”
小米粒打心底还是很怕攸宁的,怯怯的将门推开一条缝,侧身走了进去。
攸宁放下茶杯,看见小孩子低着头的模样,到底心软,道:“走吧,我们去看看爹爹娘娘在哪里。”
“恩。”
她站起身来,转眸看向陆离道:“一起去。”
“好。”
三人走进了山水屏风。
深夜,夜空黑如幕布,大雨已经下了好几日,一座小小的竹楼,在风雨飘摇的夜里,显得零落孤单。
昏暗的油灯,只勉强能将人照出个虚虚的黑影来,连表情也看不清楚。
男人怀里抱着一个熟睡的孩子,腰背习惯性的弯着,仿佛他的背上,压着数不清的重担似的。他重重的叹了口气,无奈的摇了摇头,气氛仿佛凝固了一般,重的让人喘不过气。
女人自里屋转了出来,坐在了男人对面,侧目看看他,眉心紧紧的拧在了一起。
“不能留下娜米吗?”女人声音哽咽,带着哭腔。
男人摇摇头道:“家里已经有了四个孩子,实在养不起了,何况只是个女孩子,养大了也是别人家的,有什么用。”男人有些愧疚,但还是很硬气的。
女人悲愤的看着他,一扭身扑在矮桌上压抑的哭了起来:“女孩子也是你的孩子啊,你不要,我这做娘娘的不能不要!那是我十月怀胎生下的孩子,那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啊,你说不要就不要了,哪有你这样做爹爹的!”
男人羞红着脸,却显得更加生气,一拍桌子道:“你想想清楚,选这个家还是选娜米!我一年到头的在主人家工作,趴在地上给人家刷马桶,就为了养活你们娘几个,你就不能替我想想吗!我也是个男人!但凡有一点办法,我怎么会把自己的孩子丢掉!”
两人的争吵声越来越大,屋里熟睡的孩子被惊醒,孩子的哭闹声,男人女人的打骂声,将静谧的夜扰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