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滴滴答答,顺着乌青色的房檐落下,清越的琴声断断续续的自门内传了出来。
她伸手推开他的房门,深沉的神情忽而一转,浮现出可怜兮兮的表情。
转过屏风,走到他面前,额前的碎发一缕缕不断的有水珠滴落,她的眼睛湿漉漉的,仿佛一只受伤的小兽,可怜兮兮的道:“老板,我淋湿了。”
滴滴答答,很快的,她站着的地方汇集了一滩水。
他忍不住抬眼看向她,眉宇蹙起,手指尖微微弹动一下,本想婉言拒绝的,但却因见到她那双可怜的眼睛,心尖不自觉的一痛。
他张开手臂,道:“过来。”
攸宁灿然一笑,眼眸闪过狡黠,笑容明媚更似阳光般纯粹。
他心间一杵,正后悔着自己一时心软,她却已经拿起架子上的软巾来到了他面前。她双手捧着软巾,笑眯着眼睛,好像等待主人宠爱的小狗一般。
陆离不自觉的接过了软巾,顺手将她发间的簪子取了下来,被雨水打透的发丝垂落下来,她趴在他盘起的膝上,动作那么自然。
陆离微微一滞,迟疑了一瞬,还是伸手拢过她的头发,用软巾一下一下的擦着她的头发。
“老板,你的手真好看。”
她说的没错啊,他的肤色素白,手指修长而骨节均匀,的确很好看。
他微微一笑,道:“如是因,如是果,相由心生,境随心转。”
“哦?”她俏皮的疑问了一声,接着问:“这是说长得美的人都有一副好心肠吗?”
陆离摇摇头,耐心的讲道:“你身处的环境与你的心境都是影响人外貌的原由。你看那眼眸美丽之人,他的目光定然都是善意的,从不以恶心张眼低目视人,不以欲心眄睐看之,恒以喜心嗔爱痴直视人,久而久之,便有了一双和善美丽的眼睛。”
“你的嘴经常诚心的赞美别人,即便他人冤枉与你,你也不会去说他人的是非,那么,你便会有一双美丽的嘴唇与牙齿。”
“你的手经常帮助他人于水火,而从不推人,害人,杀生,那么,你便会有一双好看的手。”
说到此处,他轻柔的擦拭她的秀发,却是微微顿了顿。
她抬眸看向他,从他的眉眼看到鼻梁再到嘴唇下巴,如此灼灼的扫视一圈,然后笑着道:“老板的容貌无半点毛病可挑,那你一定是个无暇的好人了。”说着,她又刻意的往他怀里拱了拱。
他沉了一口气,眉眼闪过一瞬忧愁,叹道:“人无完人。”一条纤细霜白的手臂攀上他的脖颈。
她柔软的身量纤细青涩,肌肤霜白吹弹可破,依恋的将脸紧贴在他胸口,一条小腿极尽勾引之姿,若有若无的荡来荡去,似要将人的眼睛晃花了一般。
从他这个角度看去,她光洁的额头饱满肌肤柔腻,鼻尖挺翘精致,往日常抿着的嘴唇勾着一抹噬人心骨的清媚。
攸宁低低的笑了笑,道:“老板,你这样抱着我,是不是算近了女色?”
陆离张张唇,却觉得自己否认不得,微笑着道:“姑且算近了女鬼。”
攸宁一咬下唇,脱出他怀里,瞪着眼睛,娇软又带着怒气的道:“怎么,我就算不得色吗?”
陆离微抬眼帘,脸上的表情有些踌躇不定,他欠了她的,何止一命?
或许,还欠了她一份信任,欠了她一世相守。
他曾对她说过的那些话,都是债。
若非死别,绝不生离。
若非死别,绝不生离。
别暮,若非死别,绝不生离。
陆离手指有些僵直,抬手朝她而去。攸宁眼看着,这玉白的手,轻轻落在了自己头顶。他缓缓的道:“算得,算得。我已被你引诱了,所以你得负起责任来。”
他的语调,如同哄骗小孩子一般,落在攸宁耳中却如情人之间的喃喃私语般,霎时间红了脸颊。
他不是拒绝自己靠近的吗?
他甚至让她去亲眼目睹衡珂与九令的凄惨。
谁也无法相信,这样的话,竟然是从这尊如玉佛般的人口中说出来的。
她先是红了脸,转瞬间便觉得是自己听错了。瞪大了一双清亮的水眸,不可置信的不知该说些什么。
陆离垂下眼眸,淡定的道:“我成仙三千载,从未与人结成仙侣,若你愿意,便来做蜉蝣客栈的老板娘可好?”
攸宁眼神忽然就乱了,她没有听错!
她颤抖着道:“不,不是,我不是,你,你不是要成佛的吗,怎么还能娶妻?”
“这是我的事,你不必思虑。”
“可是,我,我只是个女鬼,你这样的仙衔,怎么能娶个女鬼为仙侣,这不合适。”
“这也是我的问题。”陆离清浅的笑着。
攸宁却更慌了,道:“我是魔修,你是度我的仙,你这是打算用男色来度化我不成?只是为了度化一个我,你何必做出这样的牺牲?这不合适,这是亏本的买卖,你不是从不做亏本的买卖吗?”
陆离唇角带着一丝笑意,轻叹了一口气,问道:“你不是来引诱我的?现下成功了,怎么倒怕了呢?”
攸宁咬着下唇,用极其哀怨的眼神看着他:“你是故意吓我的?”
陆离摇摇头,平和的道:“我是认真的。”
攸宁听他这么直白的回答,竟然再度凝噎。
她嘴唇微微颤抖,眸光闪烁一瞬,笑容明媚的道:“老板。”
她微微顿了顿,接着着道:“我故意浇了一身湿,的确是来引诱你的。可是,我却没想过与你结成仙侣。我知道自己是个麻烦的人,也知道旁的神仙对我的态度,更不想因自己而对你造成更多烦恼。我身负血仇,活着就只有报仇这一个理由。我想了很多次,告诫自己要心无旁骛,可是,我忍不住。”
这话说的这么坦诚,没有一丝隐瞒的意思。
她缓步来到他身后,蹲下身子,一双如玉柔腻的手臂揽上他的双肩,将侧脸贴在他的背上。他的背很挺阔,肌理分明,线条顺畅。
她就这样靠在他身后,徐徐的道:“老板,你推开我,恫吓我,我不是不懂。今日我知错了,等下出了这个门,我便再也不敢对你有一丝情义,但是现在,你可以不要说话吗?或许没人与你说过,你这个人说话,真的很煞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