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一问一答早已重复了不下千遍,可每一次嘉树问起,阿鱼总觉得很愧疚。她什么都能看见,她知道世界有多美好,多神秘,但是却不能传达给他。
不美的东西,也就不必眷恋,阿鱼这样想。
看着他愈发消沉,她笑着道:“这世上虽然无趣,但我却是个例外,你娶我吧,让我陪着你。”
嘉树依旧摇头道:“不行,你和钱塘龙王说说吧,将婚约取消。”他顿了顿接着道:“我是个瞎子。”
阿鱼想说,你虽然眼睛不好,但是长得很好看,但想到他什么也看不见,竟然硬生生的将话吞了回去。
轻叹了一口气,道:“我去给你取件披风,你等着我。”
“谢谢你。”
阿鱼转身离去。
一簇簇的杜鹃花微微抖动着花叶,化作了一缕粉红色的精魂。转眼之间,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女站在嘉树面前。
嘉树感觉到有人的气息,微微侧耳倾听,问道:“你是谁?”
少女叉着腰笑声比檐铃更加清脆:“咯咯咯。”竟然笑的弯了腰。
“我是谁不重要,但是我要告诉你,你的小情人儿骗了你呢!”
“骗我?你是说阿鱼吗?”嘉树摇摇头道:“不会的,阿鱼不会骗我的。”
少女笑着道:“我告诉你,天是蓝色的,地是黄色的,草是绿色的,花儿千姿百态,这世上充满了新奇,你若想看,何不摘下那碍事的眼罩,亲自看上一看?”
嘉树缓缓抬起手触碰眼前的布帛,他真的可以亲自看一看吗?
不行,恐怕不可以。
父王说过,他的眼睛会带来灾祸,不能,不能摘下来。
“我不信你,你走吧。”
少女微微歪着头看着他,努着嘴道:“无趣的家伙,我可好心提醒你了,你的小情人儿睁着眼睛说瞎话,以后不要相信她了。”
阿鱼站在远处看着那少女,竟然怔住了。
这少女似乎夺去了天地的所有光辉,让人恁地移不开眼呢。想她自负美貌,却隐隐的有些怯意,霎时间涨红了脸躲在一颗树后喊道:“嘉树,该回了。”
听见阿鱼的声音,嘉树不慌不忙的收拾琴,低声道:“谢谢你告诉我世界真实的样子,阿鱼脾气不好,你快走吧。”
“阿鱼?原来她叫阿鱼?”少女转眸看着不远处的阿鱼,眯着眼睛,笑的像只小狐狸:“我是花妖。”
“恩。”
阿鱼踮起脚尖,将披风裹在他淡薄的身上,轻声道:“嘉树,你是信我还是信她?”
他迟疑了一瞬,转头道:“反正我看不见,信谁重要吗?”
阿鱼看着他愤恨离去的背影,从没有想到,那是她最后一次见到嘉树。
阿鱼脱出回忆看向攸宁,问道:“你听说过三百年前的大战是为何休止又为何而起的吗?”
攸宁摇摇头道:“为何?”
她有些懊恼的摇摇头道:“不知道,我只知道,我的记性很差。”小脸皱了皱眉,接着道:“后来听说花妖拐走了嘉树哥哥,他们俩的法力都很弱,却遇上了混战的魔族。花妖为了活下去出卖了嘉树哥哥。战事休止后,花妖被当做魔族细作被抓了起来,关押在酆都鬼城最森严的监牢里。”
“我父王百般阻挠,不许我寻找嘉树哥哥,但我每年都会来找,一定要找到他!”
她慎而重之的看着攸宁道:“嘉树哥哥生死不明,为了找到他,我一定要见到花妖,你帮帮我吧,求你。”
攸宁脸上化起了一如往日的,明媚的笑容:“好。”继而又蹙眉道:“可是你得想办法让我们俩逃出去啊。”
阿鱼惊喜的看着她,拱着身子到攸宁身边:“你答应了?答应了?”
“答应了。”她笃定的道。
“谢谢你。”阿鱼热泪盈眶的道:“我父王都不帮我,东海龙王自从嘉树哥哥消失也不见我,只有你肯帮我,谢谢你,谢谢你女鬼。”
“我叫攸宁。”
阿鱼含着眼泪猛然点头:“恩,攸宁,谢谢你。”
攸宁站起身来,环视着整个监牢,站起身来,围着监牢四角查看着,手指划过每一寸每一寸墙壁,光滑平整的铁牢,冰凉沁染指尖,可惜的是,这里严丝合缝,没有意思逃出去的可能。
“如果你能帮我解开锁链,我倒是有个法子。”
这时,攸宁想起圣哲的话,那个她一定用得上的符咒,或许可以拿出来试一试的。
她叠指成莲,心念一动,符咒凭空出现在她掌心。
虽然不知道这符的用处,却下意识的知道该怎么做。她双指夹着符咒,眉心微蹙,隐隐约约的现出了一朵缓缓盛开的墨莲。
“六甲六丁,去!”
符咒脱指而出,散发出一阵青烟,只听“哗啦”一声,锁魂链干脆的落在地上。
“什么情况?”阿鱼不可置信的看了看地上的锁链,惊讶的看着攸宁:“前辈,你真神了!连锁魂链都能打开?”
攸宁唇角微微一勾道:“别拍马屁,快说,怎么才能出去?”
阿鱼面色一滞道:“我只有一个笨法子,若是这样做了,一定会让酆都鬼城大乱。”她犹豫着,一挺腰板,闭着眼道:“刚才我是骗你的,我家和天帝没有亲戚,你愿意帮我,我很感激,可是,我不能连累你。”
攸宁看着这个真实鲜活的小姑娘,一时间竟露出了发自内心的笑容。
人年轻时总是无所畏惧,无所畏惧,真好。
“别废话,有什么法子赶紧使出来。”
“你不怪我?”阿鱼悄悄睁开一只眼睛,试探的问。
“再废话我不管了。”
“不不不。”
水滴透过铁门的缝隙缓缓渗入着,地面湿哒哒的。
鬼差们正面面相觑时,一朵朵乌云飘在鬼楼中间。
只听“哗啦”一声,暴雨侵袭。
阿鱼转眸看着攸宁道:“喊!”
“喊什么?”
“喊救命啊!”
四周静的脸呼吸声都那么刺耳,攸宁微微蹙眉,双手笼着口唇:“救命啊!”
“大点声!”
攸宁撇撇嘴,翻了个白眼,然后深吸一口气,撕心裂肺的喊着:“救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