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面江湖上的替人出头,可像小的这种无根无基的,又怎么护得住,那秀才功名也不顶事,真要得罪了什么大户,一个帖子就革了功名,然后就是死无葬身之地啊,何况我家那两个根本就是个惹祸的性子,真要让他们这么折腾,必然要出大事啊”黎大津说得无比恳切,大家也渐渐收了笑容。
所谓破靴党就是说读书人里的破落户,这些人说白了就是有文化的混混地痞,招惹是非、包揽词讼、欺压良善,每一处都有这样的人物。
只不过要做这个,也得有八面玲珑的心情本事,不然得罪了豪强大户,一不小心就是粉身碎骨。
王兆靖笑着说道:“莫说是个秀才,就算举人功名也护不住,我们徐州这边就有好教训丨”
大家都是笑,他们自然知道王兆靖说得是谁,那杨举人严格来说也是个破靴党,还是有靠山的破靴党,结果得罪了赵进这等豪强,连功名都被革了。
赵进咳嗽了声,屋子里立刻安静下来,赵进肃声问道:“这也不想,那也不想,说说你想怎么办?
黎大津双手扶地,重重磕了个头,抬头说道:“进爷,小的两个孩子都想送到赵字营来,请进爷管教”
赵进一愣,笑着问道:“读书取功名可是正经出身,我这里就是个团练乡兵,搞不好还要被当成匪盗一般,你这么盼着孩子出息,你舍得吗?”
“舍得小的来来往往也看了不少,孩子送到进爷这边,能学到本事,心性不会学坏,有这个,小的也就知足了。”黎大津说得很认真。
说完这个之后,黎大津却自嘲说道:“不想孩子跟着舞刀弄枪,做这个刀头舔血的营生,可两个孩子就算再私塾学堂上整日里都不安生,跟人打,领着人打,经历了这次的事情,小的也想明白了,人得认命”
赵进笑着说道:“人不要认命,只要你肯去博,什么都能改,你站起来说话吧”
黎大津答应了声,直接站起,赵进手拍了几下桌面,肃声说道:“你的两个孩子我要了,赵字营有学丁队,收的就是各处想学本事却不合标准的,这些人我要放在身边亲自教授,你的孩子也是一样,在这个学丁队里,只要用心学,肯定能学到真本事。”
说完这个,赵进苦笑了一声,摆摆手说道:“但这个学丁队一直只是有个规制,我还没抽出工夫来顾着,这次事了,应该会好好管起来。”
大家都跟着笑,笑过之后,赵进敲敲桌子说道:“老黎讲讲冯家府邸的样式规制,过几天会有木匠什么的帮你做个东西。”
尽管没说什么,可黎大津已经轻松了下来,他能感觉到屋中的气氛把他当成自己人了。
黎大津仔细怀疑,缓缓述说,将冯家内外的格局描述出来,只是在冯家内宅几个宅院他的印象很模糊。
“不瞒各位老爷,冯家对外姓人防范的很严,建这个宅院的时候,是从苏州那边请的工匠劳力,建完之后送回,然后,内宅只有一帮丫鬟婆姨伺候,只有他们冯家族人才能进去,小的进进出出虽说不少次,可都不好抬头,所以不是太清楚。”
“倒是很讲究男女大防。”王兆靖随口说道。
“腌膜脏污的事情不少,大家不说罢了”刚才讲述冯家的事迹,却让这黎大津想起被轻视提防的往事,话里难免带了点脾气。
赵进和伙伴们没理会他的反应,只是讨论正题,刘勇在桌面上大概画了画说道:“内宅也不是太大,内卫队这边多出些人,再在外面多雇些好手,冲进去很快就能摸清。”
“不用那么多江湖人,这次我要带一个连过去。”陈旱开口说道。
屋中一静,赵进缓缓点头,陈晃开口说道:“这宅子里人手多,好手也多,恐怕要打硬仗,那些外雇的靠不住,咱们自己人听命令,能苦战,然后弓队和内卫队的自己人要选一些。”
站在边上的黎大津忍不住抬头看向刘勇,尽管来的时间不长,可这些天加上从前的了解,也知道内卫队里江湖绿林中人不少,这陈晃这么说,等于是说刘勇那边靠不住,这几位赵字营的头领各个年轻,肯定年轻气盛,会不会冲突起来。
以往黎大津遇到这个情况,只会面无表情的看笑话,可刚才说完,身家性命都挂在这边了,由不得不关注。
“二哥说得是,这些人既然是为了钱来,做事还可以,未必会卖命,是我考虑的不周到,不过内卫队里信得过的人有限,这个却是为难。”刘勇很坦然的说道。
陈晃点点头说道:“把去和回的路安排好,剩下的就是怎么打,关键是真刀真qiang的硬仗。”
“二哥,把那些鞑子带上,他们靠得住,只能一门心思跟着咱们。”董冰峰开口说道。
赵进拍了拍桌子,开口说道:“明天开始挑人准备,老黎今晚就去内卫队的营房住着,等这件事办完了再回去。”
这等大事,自然要保密,黎大津也是明白这个,连忙领命,那边刘勇站起来,把黎大津带出去,安排人领他过去。
黎大津一走,屋子又安静了下来,董冰峰沉默了会开口说道:“船不如马快,这次我也过去吧”
“去于什么?百余骑出徐州,消息肯定飞快的朝着南边传,现在不知道多少眼睛盯着咱们,你不要动,到时候去接应就好。”赵进肃声说道。
石满强挠挠头站起说道:“大哥、二哥,我好久没出外差了,老是在家守着,打生打死的事情都是兄弟们去,这也太说不过去。”
“本来这次我连小勇都不想带。”陈晃在一边说道。
伙伴们中,赵进是头儿,但大家都很怕陈晃,沉静公正,遇事在前,威信自然而然的建立起来,听到陈晃这么说,石满强张了几下嘴还是坐了回去。
黎大津被几个人带到一处营房,营房里人只有三个,一个黑瘦汉子,一个有些木讷的瘦削少年,还有一个笑嘻嘻的中年胖子,三个人见到黎大津之后都客气的打了个招呼,然后也没有询问聊天什么的,各自安静忙碌自家事。
屋子也没有上锁,院子外面也没有人站岗,屋子里几个也看着没什么稀奇的,不过黎大津也是安静的收拾洗漱,然后睡觉,他能感觉到,自己按照安排做事就罢了,若有什么异动,肯定没办法活着出这个屋子。
而且没过多久黎大津就反应过来,在草窝子被赵进率众偷袭的时候,屋子里那黑瘦汉子杀人不少,那飞镖狠辣的很。
想这么多也没用,估计第二天人手抽调齐了,马上就要启程去往扬州,还是提早睡下的好,免得到时候没有精神。
第二天起来,早早的有人过来传令,是那个黑瘦汉子过去听的,等吃过早饭,那个木讷的瘦削少年自己出门,黑瘦汉子和那个胖中年陪着黎大津,没过多久就有人过来招呼,三个人一同出了何家庄,路上还能看到零零散散出庄的人群。
黎大津心里琢磨,这样的手段倒是能掩人耳目,不过却多此一举,在何家庄地方本来就是赵字营的地盘,还不如大大方方的做,这么搞,被有心人琢磨上,反倒是麻烦。
走了一个多时辰,却是来到了一处庄园,看着不知道是徐州那家地主的产业,庄园显得很空旷,已经有不少人在这边等待,黎大津能看得出,有百余人是赵字营的家丁,那种训练有素的精悍,别人身上看不出来,还有几十人聚在一堆,这些人黎大津也看着眼熟,没多久就想起来是流民寨前激战那些骑马射箭的弓手,想来就是刘勇所说的那些鞑子了。
还有二十余人看着和昨日同宿的两个人气质相似,估计就是赵字营这边的江湖角色,只是另外那些人看不太出身份,神态比较畏缩,似乎对眼前的场面很害怕,而且怎么看也不像是有武技在身的,身上也不见兵器什么的。
而且场中不见马匹,难道要直接去黄河上坐船?黎大津也不出声,只在这里胡思乱想。
没过多久,场中或坐或站的所有人都是站起,向过来的陈晃和刘勇两人行礼问好,连带着那些鞑子也是照做,黎大津还听到身后有人在议论
“这伙鞑子刚来的时候,天不服地不服的,可看了赵字营的训练后都老实了……”
“……还有喝酒闹事的,结果被巡市的那伙壮丁给打了,回来叫人,结果又被亲卫队的那帮人给揍了一顿,然后老实了……”
黎大津听的想笑,不过还是忍住了,陈旱扫视一圈,开口说道:“各队先去训练,随时待命”
下面齐声听令,各自去训练等待,黎大津身边的几个人也都是起身离开,倒是那些神态畏缩的还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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