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装男的声音可比那位女医生的声音要浑厚的多,再加上他一脸横肉的模样,气势上就高了一头。
最最最关键的是,在场的大多都是来看病的患者和患者家属,西装男的这一遭遇很可能就是他们即将遭遇到的事情。
天然地,他们就更加倾向于西装男的立场。
尽管西装男现在用词不太文明,脾气有些暴躁,可是……被医生如此轻慢的对待,难道还不允许他发发脾气了?
又没有打那个女医生,不是吗?
从现在已知的信息来看,西装男花了两千块钱来买了黄牛票看病,结果从进去到出来,用时两分钟,凭什么不能暴躁如雷!
如果要是他们被这样对待的话,那肯定也是会像西装男这样吧!
所以,当西装男将手中的挂号票拍在了候诊室的台子上,导致木制的台子摇摇晃晃的咯吱咯吱的响动时,围观的大部分人的内心是喝彩的。
患者苦天价挂号费、秒‘射’水平看诊时间、超长排队检查时间……久矣!!!
此刻,西装男就像是陈胜吴广般的人物,领着众人揭竿而起,希望对于医院里这样的陋习做出改善。
“兄弟,我支持你,什么玩意儿啊!别说你花的两千块买的号,就算是用了医保之后只花了两块钱挂号费,那也不能只看两分钟就让你走啊!”
“是啊!两分钟能看明白?”
“为了能按时下班,就拼命的缩短问诊时间?”
“不是我说,堂堂一个三甲医院,居然不能遏制住黄牛,我看呐,这里面的水深的嘞!”
“我也就纳了闷了,明明号有二十个,又不接受加号,那早上八点到上午十一点半的门诊时间,看二十个患者,这么着急做什么?”
“哎哎哎,咱们就事论事!医生跟黄牛勾结这么长时间了,都没有被惩治,难道我们今天施加压力,医院就解决了?里面的关系链太多,不是咱们今天能够解决的。咱们大家就论一点,为啥两分钟就看完,赶我们走?!”
……
就在众人讨论的焦点逐渐偏离西装男所想要的方向时,西装男立马出声,重新将讨论的话题确定下来,围绕着‘问诊时间’来回答。
“说的没错,咱们就事论事,黄牛票的事情我们没法解决!总不能依靠‘你不买、我不买’,然后饿死黄牛吧!毕竟,人命关天的事情,还是自己或者自己家人的生命,若是有专家号的话,谁会不买呢?”
“说的在理!除非国家出台政策,或者院方自省,否则的话,这黄牛票确实难以拒绝。”
又有同学发表意见。
此时,讨论才再次回归到预定方向。
西装男可不想惹得一身骚。
黄牛票这事儿,都是地头蛇,且跟医院里面的关系上上下下都有打通,得罪了他们,事情可就闹大了。
但是,将事情局限在‘我对于医生只问诊两分钟的事情不满’,那样就很好解决了。
毕竟,他可是站在了道德的最高点。
理在他那儿。
听着周围的讨论声,西装男很是得意。
而随着闻声围过来的新路人越来越多,西装男也是再次出现在C位置上,再一次讲述他所遭受的不公平待遇:
“大家都过来看一看,瞧一瞧,看看这个医生都多么的心黑啊!”
“大家都知道中云市一院的神经外科的号很难挂,导致很多人都是从黄牛手中高价买的号,我可是花了足足两千,两千块钱啊!”
“这挂号费贵,可以、没事儿、来都来了、一切为了孩子……我就是这么安慰自己,因为我觉得在问诊的时候,只要搞清楚,能够将我女儿给治好,那都是值得的。”
“可结果呢!!!这个女的,对,就是这个汪春漫汪副主任,从我们进去开始说第一句话,到让我们出来,这期间就只有一分五十八秒,我看表计算的清清楚楚!”
“别说我乱说,跟我犟‘你怎么记得这么清楚,你一共是一分五十八秒钟,是不是记错了’这些话,我绝对没错的!”
“那我为什么会记得这么清楚呢?呵呵……是因为在我们之前的一个患者……是一个白人,从那个白人进去到出来,一共是三十九分钟。你们说,我作为接下来的一位患者,想早点进去看病,从而关注时间,很合理吧!”
“我是一大早就在这儿等着了,前面的患者大多是十分钟的样子出来,这个白人足足是我们的四倍!我都不奢望是四十分钟,我只求十分钟,给我孩子好好看看病,结果就特么的一份五十八秒!!!”
说到此处时,西装男已经是委屈的不行不行的了,继续哽咽着叙述:“我看医院的介绍,说这位汪春漫医生留学归来,写了好几篇论文,所以就挂了她的号,没想到这么的蛇蝎心肠、崇洋媚外。这样的人,你们说,配当医生吗?”
“不配!”
围观的众人异口同声。
江枫也是在内心回应着,并在后面默默的加了一句“如果西装男说的是真的话”。
原本,人们在看到西装男大吵大闹的时候,心里面是一打醋,感觉着不就是医闹么?
但是,当知道这个医闹的背后有着如此之多的委屈时,人们一下子就对那位女医生不满起来。
在我中华大地上,竟然有如此崇洋媚外之人,简直就是不配当我华国人。
想来,这货如此热爱白人,怎么不在西方国家待着,反而是回国呢?
吃着华国的,住着华国的,赚着华国的,反倒最后再瞧不起华国?
此时,连最最最冷静的江枫都有上前抽那女的想法……是的,不是只图今日爽的‘冲动’,而是经过相当了解后的想法。
可以想象的是,现在围观的人群是有多么大的愤怒。
“卧槽,这样也太恶心了吧!”
“很难想象这女的居然这么的双标,还这么明显的表现出来。”
“这样的人,医术再高也不能用,屁股不正啊!”
“店大欺客,我能忍!歧视国人,看我怎么收拾!”
……
在这候诊室外,围观的众人议论纷纷,对着那位汪春蔓副主任怒目而视。
当个人是一个孤立的个体时,他有着自己鲜明的个性化特征。
而当这个人融入了群体后,他的所有个性都会被这个群体所淹没,他的思想立刻就会被群体的思想所取代。
而当一个群体存在时,他就有着情绪化、无异议、低智商等特征。
就像现在的围观者,他们的情绪已经被挑动起来了,并且无条件的相信了西装男的说辞。
有的想提出不同意见,但看到周围的人都是虎视眈眈的同仇敌忾,感染之下,看问题也片面化了许多,脑子不由得就相信了西装男。
对于医院跟患者,患者一定是处在相对弱势的一方。
所以,什么事情居然能够引起弱势一方这么强烈的反抗,那必须是受了相当大的委屈啊!
就在这样的思维定势下,气氛越发的紧张起来。
此时,出去找保安的小护士就带着两位保安匆匆跑了过来。
“哎哎哎,围在这里干什么呢?”
“散开散开!”
“医院里面禁止闹事,不能大声喧哗!”
“想要看病,就乖乖坐那里,等候机器报名字;要么就起身,给我滚蛋……”
“怎么?瞧你们这架势,是要动手赶我们走吗?”
此时,西装男到也不怕了,在瞧见两个保安来了之后,直接是冷哼一声,径直地就坐在了候诊室护士站那儿的椅子上。
因为只有两个座位,西装男也是一个坐在屁股上,另外一个将腿翘着放,一副‘随你便,老子不信你来动我’的画面。
“这位家属,你们别无理取闹了,我跟你解释过很多次了,你家小孩没必要住在我们医院。”
有了保安在场,汪春蔓也是敢跟西装男摆事实、讲道理了。
“你给我解释解释,什么叫做没必要住在你们医院。”
西装男又冷哼了一声,开口问道。
汪春蔓被这一问题问的有些懵,这还需要解释?
西装男见汪春蔓不说话,声音大了些,音调高了些,再次开口道:“你给我解释解释,什么叫做没必要住在你们医院。”
小护士急了,看不得汪春蔓被斥责,开口道:“这还需要……”
“我让汪副主任解释给我听,什么叫没必要!”
西装男的声音又大了些,音调更高了些。
“就是,什么叫没必要?难道这是劝人别花钱的新姿势吗?”
“没必要的原因说一下有这么难么?”
“草!这哥们说话有水平,气势上压制的足足的,让那女医生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这女的到底有没有真才实学?别特么的是学历造假吧!”
“很多的患者去医院看病,如果发现一些解决不了的疾病,才会叫转院吧!”
……
围观的众人窃窃私语着,仿佛是一个个的买家,围绕在这女医生,要购买下来。
过了七八秒,汪春蔓只能开口道:“住在我们中云市一院,得到的治疗并不算好。”
“我不管你们治疗效果好不好,要提也是我来提。”西装男意气风发,斥责道:“我们是花了真金白银来挂号看病的,难道还没有点自主选择权力了?”
“所以,我都说了我们医院不适合你,你愣是要选择我们医院,是吗?”
汪春蔓直接反问。
西装男接着道:“你说不适合就不适合,那你倒是说理由啊!”
“哦,你没法说理由,就两分钟不到,一分五十八秒的时间,说啥理由啊!”
“我们又不是你的白人爸爸,对吗?”
……
当说道那句讽刺性意味十足的话语时,汪春蔓深吸一口,解释道:“刚刚那位患者不是白人,他只是得了白化病,为了不让别人看出来,才化妆打扮成那样的。”
汪春蔓冷冷的看着西装男,说道:“这位患者曾经上过《中云晚报。,你可以在往上搜一下,很容易就找到的。”
听到这竟是如此的结果,西装男明显的脸色一顿,又不好发作,顿时感觉翘着的二郎腿一点儿也不想香了。
碍于面子,西装男没有亲自去查。
你让我查啥什么,我就查啥什么,我不要面子的啊!
不过,西装男这边不查,不代表围观的其他人不查啊!
很快的,结果就出来了。
事实的确是像汪春蔓所说的那样。
“……那你也掩盖不了看他四十分钟,看我家小孩就两分钟不到。”
西装男接二连三地翻车,直接是将自身的同情分拉到了最低。
既然之前是无理取闹错了地方,那么这最后一个是不是也是无理取闹的?
当围观的众人在脑海中出现了这样的一个想法时,理智又瞧瞧的回到了大脑中,重新占领了高地。
西装男已经时察觉到了周围气氛的变化,从原先的百分百支持到现在支持者都围观在两边。
“……这个你解释不清楚,不还是歧视么?”
“……给你安排的……”
……
西装男一直与汪春蔓喋喋不休着。
所以,来的这两个保安也就只能一直陪着双方,维持秩序。
当然了,主要还是防止西装男再次被破防,最后恼羞成怒的上来殴打汪春蔓。
此时,江枫暂时停下去神经内科病房的脚步,而是驻足停留,悄悄摸进了神经外科的候诊室,如同一个普通的围观群众,默默地吃瓜。
这个反转实在是太多了!
江枫很是庆幸,自己没有对汪春蔓定义些什么,而是一直保持着批判的心态看待这件事情的。
就在俩人争锋相对时,另外一间诊室的门开了。
顿时,诊室内发出一阵骚动。
江枫抬头一看,原来是一个医生从诊室内走了出来,后面还跟了好几个医生。
这气场顿时不一样了起来,比起汪春蔓,这个医生无疑是更加权威的存在。
这个医生摸约五十岁的样子,高个大眼,头发一丝不苟,身子挺直……反正看上去可以给人一个信任感。
从周围人的窃窃私语中,江枫知道了,这个男的,就是神经外科的主任医师朱直。
此刻,西装男瞥到了朱直,立马停止了吵闹,强忍着站起来的想法,控制自己待在椅子上。
只不过,这翘着的二郎腿,放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