蝉元缓缓睁开眼睛，眼前是灰暗的天空，冰冷的雨丝飘落到它发烫的脸上。
蝉元摸了一把脸，此时的雨水已经变得透明，再也没了当初那份强横的侵蚀力。
天边风云变幻，一声龙族特有的悲鸣声突然响起。
蝉元勉强用一根朽木支撑住身体，它看向远处的天空，一只鲜血淋漓的蛟龙悲哀嚎叫，伤口处的龙血喷溅而出，染红了大半个天空。
它抓住片片乌云，瞬息之间便消失不见。
“覆海王败了！”蝉元眸光闪烁，这和它在光阴长河中看到的场景一模一样！
此时，一众海澜卫在吞天军的攻杀下也是节节败退，一场大战过后，战场上湛蓝色的铠甲部件七零八落地散落一地，吞天军的蛇妖们则是麻木地咀嚼着失败者的尸骨。
“蝉元。”忽然，蝉元后背传来一个温和的声音。
蝉元转头看去，瘦削的玄衣青年坐在一只跪地蛇妖的背上，笑呵呵地望着它。
它此时的脸色浮上一层异样的红润，意犹未尽地舔着舌头，似乎正在回味着什么东西。
蝉元艰难上前，微微欠身，声音嘶哑道：“王。”
“蝉元，天目蝉一族，包括你在内，只剩不到十个了。”吞天王说道，它语气轻松，仿佛说的并非什么痛苦的事情。
蝉元默不作声，它不确定当初自己是否做对了选择，但现在它的确有些后悔了。
“你对于这个妖族是有感情的，如果要让家族保存，最好的办法是投靠覆海王，背叛本王。”吞天王认真地说道。
“我们之间的感情，并不足以让你拉整个天目蝉一族来当垫背。”
它眼中忽然精光一闪：“除非，你已经看到了这么做的后果……”
迎着吞天王的目光，蝉元缓缓点头道：“没错。”
“我看到了，背叛于您，全族无一生存，忠于您，还能活下了这么多蝉妖……”蝉元涩声道。
吞天王深深地看了蝉元一眼，脸色微微变化：“能看到光阴之河的流向……本王还以为你们天目蝉一族只是夸大其词，没想到是真的……”
它思考了片刻，一道炙热的目光投向蝉元：“你能看到我们之中，谁能成圣么？”
蝉元苦涩地摇头：“并不能，关系到两位妖王以上的光阴之河太过浩瀚，我根本无法一睹全貌……”
“而且，吾王。”蝉元顿了顿。
它缓缓吐气，涩声道：“在下的寿命已经不到十年了。”
“怎么会？天目蝉一族的寿命不是有万年之久吗？”吞天王诧异出声道。
“光阴长河，瞬息之间，沧海桑田，为了确定是否要背叛您，我看了两息光阴长河。”蝉元平静地说道。
吞天王沉默不语，最终它点了点头：“你好好度过接下来的日子，不要再动用天目了。”
它割破掌心，将一道王血注入蝉元体内。
蝉元原本枯萎的身躯此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丰满了起来，它的气息节节攀升，最终直接突破了地妖巅峰，距离天妖仅有一线之差。
“谢王恩典。”蝉元连忙下跪，恭敬地向吞天王磕头。
“本王近日会前往泰极洲，斩杀撼山王！待本王归来，会赐予你和天目蝉一族玄黄宝鼎，镇住你们的流逝的寿元。”吞天王淡淡地道。
它看着面前的蝉元，忽然有些感慨：“蝉元，当初在奴隶市场买下你，只是因为家族中的其他蛇妖子弟都在养唱曲的蝉妖……”
“但是现在，我不再是那个纨绔，而是妖王。你也不是奴隶，而是本王的左右臂膀……”
蝉元此时也陷入了回忆，仿佛回到了那个身处吞天蟒妖一族的愉悦时光。
那个家族早已消散，所有族妖被吞天王尽数吞噬。
“成王的道路上总要舍弃什么。”那只吞天蟒妖冷漠地说道。
蝉元看着身材瘦削的吞天王，坚定地点头：“王，在下会一直陪着你。”
吞天王哈哈一笑：“哈哈，还好你不是女蛇妖，不然本王真会忍不住一口吞了你。”
它拍了拍蝉元的肩膀：“好了，回去养伤吧蝉元，如果本王还有一点所谓的友情，那就是和你了。”
蝉元转过身，忽然它的背后传来了吞天王郑重的声音：
“对了，本王很高兴你没有背叛我。”
蝉元默默回到了变为残垣断壁的蝉妖祖屋，此时其他蝉妖龟缩于角落，看到蝉元进入，它们纷纷投来感激的目光。
事情的走向确实如同蝉元所说，吞天王击败了覆海王，将其赶回了东海。
如果天目蝉一族真的背弃的吞天王，此时的它们连尸体都不会保留。
……
……
时间飞逝，数年之后，须发皆白的蝉元坐在修缮好的蝉妖祖屋之中，安心地看着几只幼小的蝉妖。
“族长。”就在这时，门外进入了一只神情慌张的蝉妖，它手中紧握着一只信封。
“这是吞天王的消息……”
蝉元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它迅速接过信封，将其拆开。
在阅读完信封上的内容之后，蝉元的双手开始颤抖了起来。
“族长，怎么了？”几只蝉妖见它反应不对，连忙询问道。
“吞天王，败给了撼山王，重伤遁逃，在圣龙洲被蚀日王斩杀。”蝉元艰难地开口道。
一众蝉妖沉默不语，对于不确定的未来开始有些恐慌，它们背后的妖王已经陨落，未来族群的出路又在何方？
蝉元这时开口了：“将王之前赐予我们的王骨藏好。”
它从怀中摸出一块雪白的骨骼，交于了旁边的一只蝉妖。
那蝉妖郑重地跪下，双手接过王骨。
“你们将王骨藏匿好之后，各自散去……”蝉元慢慢说道。
它眼眸中闪过一丝决然：“本座会潜入光阴长河，直到王复苏之日。”
一众蝉妖已经知道了蝉元要做的事情，它们低着头，默默离开了祖屋。
空荡的祖屋之内，蝉元盘膝坐下，头顶有一道裂缝缓缓裂开，从中出现一只碧绿的眼眸。
几息之后，那只眼眸猛然碎裂，飞出了一只通透的青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