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
柳清霜一番话开口,何瑾登时就傻眼了:费尽心思准备的这首曲子,可谓是投其所好了,她柳清霜没有理由不接受的!
要知道,一首好词对于青楼女子来说,可谓无价之宝。尤其自己还已移宫换羽,弄成了曲子,这样一经演唱,必然令其身价更上一层楼
不信,你看看后世的歌星,能遇到一首好歌是多么重要。
故而,『妓』女们对好词的追逐,犹如走兽奔于麒麟,飞鸟翔于凤凰,甚至不惜倒贴金物、自荐枕席
等等?
一想到这个,何瑾不由再度抬头,看了一眼柳清霜的脸『色』。清楚看到她那沉痛不舍后,不由嘿嘿嘿地笑了起来:“柳大家,你当真不想要?”
“奴家不敢辜负何官人一番美意,然你我毕竟初次谋面,虽情投志合,但”
说到这里,柳清霜不由面『露』哀婉,最终还是毅然决然地拒绝道:“反正这首曲子,奴家是不会拿来演唱的,何官人还是请回罢!”
“柳大家,你不会以为我是想拿这首曲子,换来今夜不归吧?”何瑾却是脸皮极厚,一语道破了她的顾忌。
在明代,从事娱乐行业的女子,可是有严格娼『妓』之分的。
娼字由“女”、“昌”两部分组成,昌的意思是繁华热闹,指代街道。从字面理解,娼指的就是站在街上招揽客人的女人,比较低廉,贩夫走卒都可那啥。
可『妓』就不同了,它由“女”与“支”两部分组成。乍一看不明所以,可若是将“支”理解为“技”的半边,那就不难理解了。
简单地说,就是指有技艺的女人。
『妓』要比娼高级很多,而她们的技艺,也并不单指床上功夫。
作为一位名『妓』,不仅要琴棋书画、诗词歌舞是拿手好戏,外加仪态妆容、茶道人文也需登堂入室,甚至就连家国局势、风月杂谈也必须样样精通并且,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妓』女未到『逼』不得已的时候,最好能保持完璧之身。
其中的道理嘛,人人都懂的。
而如柳清霜这样等级的『妓』女,显然还是处女。
一首好曲只是有可能会令她身价倍增,但代价却是身价必然急速下跌。一个可能,一个必然盘算利益得失后,她当然不会接受了。
果然,何瑾这话一出口,柳清霜顿时面『色』一寒。
但比起之前那个不知好歹的陪酒小姐,她还是保持了很好的风度和涵养,哀伤言道:“何官人,莫要强人所难”
后面的话还没说,却见何瑾已猛地抱住了自己的前胸,一脸惊恐地道:“柳大家你想什么呢,在下今年才十四岁,男孩子的名节也很重要的好不?”
“男,男孩子的名节?”
柳清霜纵然涵养再好,这会儿也忍不住秀目喷火、遽然攥紧了粉拳:你什么意思,今晚留下来,难道你还吃亏了不成?
可就在她想着如何,将这个登徒子赶紧打发走的时候,何瑾又开口了:“在下送给柳大家这首曲子,可不是想着什么男女之事,只想着请柳大家帮一个小忙。”
“小忙?”柳清霜已完全跟不上何瑾的思路,不由下意识地问道:“什么样的小忙?”
“喏就是这个。”何瑾踢了踢屋子里的一个炭盆,指着里面的金丝竹炭言道:“以后呢,柳大家就别烧这个了,换成沈家的无烟煤便好。”
“我跟你说啊,我们的无烟煤热量充足、持久耐用,而且无烟无味,更可给柳大家免费赠送”一说起自家的生意,何瑾就跟换了个人似的,喋喋不休,极力推广起来。
好在最后他还理智尚存,抬头看了一眼柳清霜满面不解的模样,又一拍大腿,忍痛道:“算了,说这些没用这样吧,只要你肯答应照办,我再送你四首词曲如何?”
柳清霜顿时更加一头雾水了:这,这到底是怎样一个奇葩的少年?
未见真人时,以为他会是个沉稳不失雄心的才子。可想不到,竟是一介十四岁的少年。少年也就算了,结果最后是个浑身铜臭味的商人?
想到这里,柳清霜不由面『露』冷笑,娇声叱道:“十首四首太少了!”
开玩笑,商人又如何?
这么好的美事儿砸到自己头上,又不用陪睡,傻子才不趁机讨价还价呢。
“五首吧十首实在太多了。”何瑾面『色』为难,面『露』不甘。
“不行,至少要九首!”柳清霜面『色』坚定,寸步不让。
“六首,不能再多了!润笔费都不要了,再多的话,我就找别人去!”何瑾这下雄起了,态度强硬起来。
可柳清霜却一点不为所动,仍旧狮子开口:“润笔费少不了你的,但怎么也要来八首!”
何瑾没奈何,只能祭出了自己的杀手锏:“柳大家,我这是在帮你呀,为何要如此苦苦相『逼』?七首,不行的话,我转身就走!”
柳清霜这才微微一笑,道:“好,七首就七首。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言罢,她还主动伸出了芊芊玉手,又抓起何瑾的手赶紧对拍了一下,算是完成了君子协议。
一旁的郝胖子又一次看傻眼了,只不过这次不是对何瑾,而是对柳清霜:柳大家,你还是我心目中刚才那位引吭高歌、缥缈如月宫的仙子吗?
怎么一遇到老大后,你就变得跟嗯,好像跟沈小姐一样?
可何瑾和柳清霜,却一点都没在意郝胖子的心碎。
谈完交易的柳清霜,明显心情不错。但想了一会儿后,又不由疑『惑』问道:“何官人,沈家的无烟煤,奴家也是有所耳闻的。只是不知,你为何要这般费尽心思赠送给奴家?”
“当然是为了让你代言啊”何瑾却跟看白痴一样看着柳清霜,道:“你虽然没意识到,但事实上,你本身拥有着强大的明星影响力。”
“倘若磁州上下都知道,如你这样的仙子,也用着沈家的煤炭,那些奉承追求你的人,岂能不爱屋及乌、趋之若鹜?”
这话一出口,柳清霜不由神『色』一凝,仔细地盯视起何瑾:这少年,好敏锐的眼光和独到的智谋!看似别无所求,却已然将最大的需求,悄无声息地囊入手中!
更难得的是,他这等需求,非但不是建立在损伤自己的前提下,反而还主动奉送词曲,更助自己进一步提升身价声名。
如此,自己声名越响亮,他从中获得的利益也就越大这等神奇的手段,一下便达到了‘双赢’的效果。
想到这些,柳清霜不由主动又倒了两杯酒,走到了何瑾面前:“何官人,就以这杯酒,祝我等合作愉快!”
何瑾当然接过酒杯,一饮而尽。
可就在柳清霜还未喝完时,他便已放下了酒杯,起身对着郝胖子言道:“郝兄,我们该走了”
刚喝了半杯、兴致渐入佳境的柳清霜,见状神情不由为之一愕:“何官人,你这就要离去?”
“是啊都这时辰了,再不回去,我娘估计要打断我腿了。”何瑾转头,却是一脸的不解:“难道,柳大家还有什么事儿吗?”
柳清霜能怎么回答?
她能主动说,我看不透你这个人,开始对你有些好奇了吗?
她当然只能含含糊糊地说:“何官人文采斐然,有白乐天、柳三变之遗风奴家不才,却也略懂些诗词歌赋”
“诗词小道儿,那比得上赚钱重要?”
何瑾却不待她说话,便摆摆手告辞:“有空我再来,记得多多宣传下我们煤炭哈嗯,还有那七首词曲,我也会尽快送来的。”
然后,真男人说走就走,一点都不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