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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啪啪。”瓢泼大雨冲刷过树林,一颗颗雨滴透过树缝缝隙落在了泥地里。
一道道身影缓慢的移动着自己的脚步,所有人尽可能的保持着不动声色。
凌洁靠在大树树干后,她惊慌失措的看着被绑在前方不过十米位置处的萧蛮,雨水从她的身上打过,混合着血水一同隐藏进泥地里。
大雨渐渐的加剧,整个空气温度骤然降低几度。
萧蛮慢慢的清醒过来,她的手脚被绑着,整个身体动弹不得,她一脸茫然的看着四周,空空荡荡毫无一人。
“滴答滴答。”雨水从她的下巴轮廓上落在了地上,她的嘴角干裂开一块一块,有丝丝缕缕的血液渗出。
风声呼啸着吹拂而来,空气里好像还有浓浓的血腥味。
“簌簌簌。”有轻微的脚步声在周围走动,她试着动了动自己的手脚,果然挣扎不了。
凌洁准备冲过去救她,却被她身后的赵晴一把抓住。
赵晴道,“不可能会没有埋伏。”
凌洁摇头,神色凝重道,“她受伤了,你没有看到她的两条腿都在流血吗。”
“我知道,可是为什么她会一个人被绑在这里?为什么会没有人守着?你觉得对方是故意放了她给我们机会去解救吗?”赵晴再问。
凌洁心里着急,“那怎么办?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她失血过多阵亡吗?”
“嘭。”两人的争论声还没有结束,一颗子弹穿透萧蛮的肩膀。
萧蛮咬紧牙关,尽量不让自己发出任何声音。
“不要。”凌洁一口气没有忍住,大声叫了出来。
萧蛮听见声音,看着躲躲藏藏的那一处空间,摇头,很努力的摇头,“不要,不要过来。”
赵晴捂住凌洁的嘴,咬紧牙关,“是陷阱,凌洁这是陷阱,你冷静一点。”
“赵晴,都是因为我,都是我的判断失误才让她过去的,我不能让她送死,你们掩护我,我去救她。”凌洁推开赵晴,执着的匍匐着爬上前。
雨水打在萧蛮的脸上,她面无血色的看着慢慢的进入视线的身影,突然间眼前一道亮光闪过,她吼道,“不要过来。”
“嘭。”子弹落在地上。
凌洁警惕的往着右侧一滚,子弹铺天盖地的落了下来。
“不要过来,不要再过来了,回去,回去。”萧蛮剧烈的挣扎起来。
“嘭。”一颗子弹再一次的穿透她的另一边肩膀。
“不要,不要。”凌洁被逼着回到了树后面,她锤了锤自己手,“他们是故意的,一定是故意的。”
萧蛮高高仰头望着天空,雨水哗哗哗的落在她的瞳孔里,她又重重的低下头,声嘶力竭的大吼一声,“走。”
她的怒吼声回荡在整个林子里,掩去了雨声,掩去了枪声。
“嘭。”子弹贯穿了她的腰部,鲜血一瞬间染红了一整片泥地。
萧蛮脑袋重重的磕在树干上,咧开嘴露出那一个最没心没肺的笑容:
“不要过来,不要再过来,都不要、不要过来!”
萧烨听见枪声,看了看林子里那遮挡视线的水雾,咬紧牙关,穿透厚厚的雨林。
衣服破了,脸上也被划开了几刀口子,不能再等了,不能等,一定不能等。
一道反光点在眼中一闪而过,他架起狙击枪准备射击。
“二哥,大哥电话。”一名男子走到了正在观察全局的男子身后。
男子拿起电话,还没有来得及说一句话,就听见对方不曾犹豫的破口大骂。
“立刻给我滚回来,谁允许你开枪袭击花国人的,给我立刻滚回来。”
“大哥——”男子嘴里的话还没有说出来,对方已经挂断了电话。
“二哥,现在怎么做?还让小八开枪吗?”
男子犹豫了一下,目光渐渐的犀利,“开枪,弄死她。”
“嘭。”
“嘭。”
两道枪声同时响起。
大树上的狙击手直挺挺的摔了下来,一枪爆头,当场阵亡。
“萧蛮!”凌洁失去镇定的推开了赵晴,没有顾忌周围是不是还有狙击手,连滚带爬的冲到了萧蛮身前。
萧蛮一口血从嘴里吐出来,心口位置,一颗子弹穿心而过,血液一阵一阵涌出,特别温暖。
萧烨解决了狙击手,匆匆赶回,看着被放了下来的萧蛮,在那一刻,竟是寸步难行。
“你想说什么?”凌洁抓住她的手。
萧蛮指了指人群后的萧烨,一口血又吐了出来。
萧烨放下手里的配枪,蹲在一侧,“说吧,我在这里。”
萧蛮的声音断断续续,有些不稳定,“鳄、鳄鱼,是鳄、鳄鱼。”
“我知道了,你不要说话,我带你出去。”萧烨将她抱了起来。
萧蛮的手垂了下去,眼前虚虚实实,有些朦胧,她笑,很灿烂的笑,“我、挺、挺光荣的。”
萧烨走的很稳,血液顺着他的手湿了一地,“能上战场的人都是光荣的。”
“长官,我、我没有写遗书,能、能给我带、带一句话吗?”
“你想对我大哥说吗?”
萧蛮摇头,“我想、想对萧菁说,虽然、她有负于我,但我、依旧希望她、她幸福。我下、下辈子再嫁给她。”
声音渐渐的消失,雨水啪啪啪的继续落在了林子里,萧烨突然停下了脚。
他的身后所有女兵停了下来。
武器握在手里,所有人一字排开,敬礼。
雨水,那一刻好像停了,每个人脸上却依旧湿漉漉的。
直升机盘旋在半空中,最后缓缓的降下。
裴祎领着铁鹰队所有人有条不紊的进入黑森林,一阵阵血腥味混合着硝烟味扑面而来。
“副队,有人来了。”程臣指着雨中渐渐清晰的一道道身影,确信是自己人之后,紧急跑上前。
萧烨将萧蛮放在石头上,她已经闭上了双眼,血液也停止了外涌,大概已经全部流完了。
一时之间,整个空间只剩下雨珠穿透林子的杂乱声。
“清剿。”裴祎高高举起双手,重重的挥下。
“人已经撤退了。”萧烨声音闷闷的响起,他抬头看向裴祎,再道,“南鳄。”
雨势加剧,砸在脸上时,像刀刮一样,疼的人心拔凉拔凉。
铁鹰特战队内,一辆辆黑色的轿车驶入,入夜时分,下了一场让人彻骨寒冷的瓢泼大雨。
沈晟风替萧菁打着伞,看着她揭开了被运回来的萧蛮遗体,看着她为她戴上了刚刚颁下来的赤鹰队徽,再看着她把代表荣誉的特战队勋章放在了她的心口位置。
萧菁轻轻的擦去她脸上的灰土,明明已经很干净了,却依旧很执着的擦了两遍,“无论你想做我舅妈,还是我大嫂,怎么就那么没有骨气,刚开始就退出了?你怎么就那么没有勇气告诉他们你的目的?”
灵柩中,女人安详的闭着双眼,因为血液的流逝,她的身体变得很轻。
萧菁站在车前,昂首挺胸的绷直身体,所有特战队队员站于她身后,冰冷的雨水湿透了所有人的衣服,标准的军礼,送行着战友最后一程。
再看一眼这不舍的连队。
再戴一回这闪光的钢盔。
心爱的肩章留在离别的清晨,
心上流淌着不轻弹的泪。
汗水和青春染绿了一江水,
坚强和热血凝成了一座碑。
今日踏秋而去,随风远行。
我会记得我曾为了谁。
为了谁!
高墙下,男子颓废的坐在地上,雨水顺着低洼的地面源源不断的从他身上流过。
萧誉站在萧烨面前,将雨伞遮过他的头顶,“回去吧,坐在这里做什么?”
“大哥,我明明可以救回她的,我只要再快一点,再快一点解决那个狙击手,她就不会死了。”萧烨自责的双手捧着自己的头。
萧誉蹲下身子,拿下他的手,“这事错不在你,明白吗?”
“大哥,我太自负了。”
“我说过了,错不在你,每一次的任务都是这样,我们没有未卜先知的能力,一旦面临这种选择,你应该很清楚,我们要放弃营救自己的战友。”
萧烨脑袋重重的磕在墙面上,“我知道该放弃,可是我不能放弃。”
“起来吧,你这样让我很失望,我们是军人,不是失败者,站起来。”
萧烨撑着墙缓慢的站起来,他双手紧握成拳。
“她们都是新人,在那种情况下不知道如何取舍,甚至恨不得冒着生命危险去营救自己的队友,可是萧烨你很清楚,只有一个选择。”
“大哥,我做不到,我哪怕只剩下一口气,我也要把她们活着带回来。”
“你越是在意,对方越要用更残忍的方式杀了她,明明可以一枪干脆的杀了她,却逼着她受了七枪,每一枪都打在要命的地方,每一枪都卡在骨头里。”
“大哥——”
“敌人不会因为我们的哀求而仁慈,更不会因为我们的前赴后继精神而感动,他们要的是你们一个一个不要命的往枪口上冲,然后让她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战友无辜枉死。萧烨,战争是残酷的,人性是丑陋的,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一个不剩全部清剿,你明白吗?”
萧烨站直身体,咬紧牙关,“是,大哥。”
“我已经派人24小时留意黑森林情况,一旦有任何风吹草动,我会让他们知道我们花国军人的愤怒。”
“是,大哥。”
萧誉拿出手绢缠了两圈萧烨的手,“好好去包扎一下,我们的手是用来拿枪的,不是打墙的,去吧。”
萧烨走过巷子,当走出巷口时,他看到了站在走廊上一动不动的身影。
萧菁背朝着萧烨,面无表情的看着眼前的这扇门。
“咯吱”一声老木门的声音,她推门而进。
屋子里有些昏暗,她打开了灯光,小桌子上整整齐齐的摆放着一些书本,有一盏小台灯,台灯旁边还散落这两三支笔。
萧烨一同进了屋子。
萧菁看了一眼身后的人,坐在椅子上,打开了抽屉,“你还没有回去?”
“你才是最应该回去的人。”萧烨上前阻止她打开抽屉,“别看了,回去吧。”
“特战队有规矩,每一次任务都需要写下遗书,我来找一找,这个缺根筋的家伙会不会也听话的留下遗书。”
“别找了,她是考核,不是出任务,没有遗书的。”萧烨身上还滴着水,他扭过头,“四姐,你是不是很难过?”
“不知道,我就知道我心里像埋着一座山,闷的慌。”萧菁终究还是打开了抽屉,她看着里面的七零八落的小东西,最后在一只小本子下翻到了一只信封。
信封上还滴了火山泥,上面有两个字,特别醒目:遗书。
萧菁自嘲般苦笑一声,“她还是懂的规矩的。”
萧烨见她撕开信封,阻止道,“别看了。”
“凭着我对她的了解,她的遗书只会是一句话。”萧菁执着的拆开了信封。
“……”萧烨欲哭无泪的看着满张纸上写满的一句话: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嗝。
萧菁一个字一个字的读着,“她最后还打了一个嗝。”
“笑的真难听。”萧烨坐在一旁的凳子上,浑身上下突然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无力感。
“是啊,可真难听。”萧菁双手颤抖着将信纸塞进了信封中。
夜晚的风更加肆虐,一阵一阵的吹动玻璃窗呼啦哗啦的响。
“咚咚咚。”急促的脚步声从走廊上传来,下一刻,紧闭的房门被人从外推开。
寻老推门而进,神色焦灼,“刚刚得到消息,真的死了?”
祁老面色凝重的坐在椅子上,虚敞的窗户没有关上,有阵阵寒风涌进,整个房间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寒冷。
寻老有些手足无措的绕着屋子转上两圈,自言自语着,“怎么会这样?不可能会这样?是不是沈家故意搞出来的虚假消息?”
祁老捏了捏鼻梁,“人已经送去了墓园,明早七点入墓。”
“我只是想灭一灭他们的威风,打压打压他们的自以为是,没有想过事情会发展成这样。”
“现在你应该好好想想怎么对付沈家的质问,出了这种事,他们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寻老坐回椅子上,“我当时也没有料到后果会这样,起初想着黑森林虽说很危险,但这些人本身就是训练有素的精英部队,面临这种潜在危险依旧能够迎刃而解,没有想到竟然还有伤亡,还真的阵亡了。”
“现在说什么都是后话了。”祁老加重语气,“如果这种事被有心人利用,结合前段时间我们之间那一触即发的关系,肯定会演变成你故意欺压萧菁,以至于你这个直属领导的失败判断枉死了一名精英,这可是要受到处置的。”
“我当然知晓事情的严重性,可是让我放下面子去和他们谈谈,我做不到,就算训练期间特战队精英出了岔子也是他们技不如人,也不能责备长官的能力不足。”寻老翘起一条腿,显然是不打算垮下脸去说一些赔礼道歉的话。
“我自然知道你的骄傲,但是你觉得这事沈晟风会轻而易举的抹过去?”
寻老语塞,前两天他们之间那剑拔弩张的气氛就已经够乱了,如今再添上一把火,怕是要烧上谁身了。
“你现在欺负的是他的媳妇儿,而且你的选址本身就有问题,黑森林已经被列入了特战队考核的黑名单,不到万不得已,没有领导会亲批在那个地点进行考核,而你却偏偏定下了那个位置。”
“我就说女兵体力不行,如果是别的特战队进入黑森林,怎么可能会有阵亡这种事?”
祁老沉默,目不转睛的注视着眼前依旧不肯低头的男人。
寻老噌的一声站起来,抬着头,一副高高在上的倨傲表情,“沈晟风如果还知道军规,就不会来质疑我这个长官的决定。”
祁老看着他的离开,眼中神色暗了暗,长久以来他们三老在军部三足鼎立,相互制衡,相互扶持,形成了一个不可明说的暗涌,只是某一天,有一角天平开始倾斜了。
寻老出了办公室,双手不自然的弯曲,他疾步走下楼梯。
司机送上外套,“长官,回宅子吗?”
寻老疲惫的坐进车内,“回去吧。”
“叩叩叩。”敲门声再响。
祁老站在窗前,俯瞰着窗外的风雨交加,他背对着来人,直接开口道,“我要你做一件事,这件事必须要做到了无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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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要在我大喜的日子看到我自己阵亡,我的心情,现在有些沉重了,我需要你们投票票来安慰安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