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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老夫人笑意盎然,“你们萧家的英魂在你手里怕是只剩下那些小肚鸡肠的诨事了吧。”
“跟愚昧的人讲道理永远是你在说,她也在说,只是永远都说不到一个理上。”萧老夫人漠然的推开她的手,昂首挺胸的朝着客厅走去。
萧曜注意到自家母亲的打量,侧过身,道:“母亲有话要对我说?”
“我的确有话要对你说。”萧老夫人径直走向书房的位置。
萧曜站起身,扣上外套。
书房里,时钟有条不紊的来回敲击着,萧老夫人手里紧紧的握着的是萧家第一枚荣获一等功的军章,她似是自言自语的说着,“你父亲在世时,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我们萧家做人做事必须清清白白。”
“母亲,我知道您想说什么,您也别说了,这件事我之前就交代清楚了,不是萧菁的错,也不是秦苒的错,您若是非要定罪,您责备我吧。”
“我说的不是她们犯了什么错,你今天也看见了,沈家来的意图是什么,如此明显我也不多费口舌再说了,他们这种行为完全是把我们萧家陷入不仁不义,不忠不孝的地步,我绝不会同意这门婚事。”萧老夫人重重的放下徽章。
“母亲,这事没有您想象中的那么严肃。”
“怎么就不是了?你瞧瞧这上面你的父亲,你再瞧瞧这面墙上挂着的军功,我们萧家有今时今日的地步不是天上掉下来的,我决不允许被一个萧菁毁的一干二净。”
“您如果不想看到他们,婚礼的时候,我不会通知您。”萧曜决绝道。
萧老夫人瞠目,“你刚刚在说什么?萧曜你知道你在说什么?”
“母亲我的头脑很清晰,既然您不愿意看到这件事,我会尽可能的让您在江城,我曾经不管不顾亏待了她们母女二十年,我不想如今我的不理不睬再毁了她未来的几十年,孩子很优秀,理所应当风风光光的出嫁。”
“萧曜!”
“我们萧家唯一的女孩子,怎么可以默默无闻的出嫁?”
萧老夫人踉跄一步,单手撑在桌面上才堪堪稳住自己的身体,她摇了摇头,“你完全是被她们母女两给迷惑了心智了,你完全就是分不清事情的利弊了。”
“您如果没有别的事要和我说了,我先出去了,毕竟沈家来者是客,不能怠慢了。”萧曜作势准备离开。
萧老夫人用力的砸了砸桌子,“萧曜,你以后会后悔今天的放纵的,她们母女就是我们萧家的耻辱,你却是想着把这个耻辱昭告全天下!”
“她们在我眼里从来不是耻辱,现在看着她们我就知道了我曾经是有多么的懦弱以及自私。”
“你给我站住,你真要这么做?当着你父亲的遗相,当着这满墙的功勋,你真要做这种陷我们萧家于不仁不义地步的事?”
“母亲,您如果不想见到这件事,我现在就派人送您回江城,今天这顿年夜饭,您怕是也吃不下去了。”萧曜毅然决然的离开书房。
萧老夫人痛心疾首的跌坐在椅子上,“糊涂糊涂啊,你怎么就偏偏在这个时候糊涂了。”
整个房间没有人回复。
萧曜刚刚走出书房就看到了从楼梯上走下来的身影。
萧菁同是看见了父亲,两道视线对视上的刹那,她竟是有些许了心虚以及害怕。
萧曜笑容可掬的抿唇一笑,“跟你母亲谈好了?”
萧菁点了点头,“是的,父亲。”
“谈好了就下来吧,准备吃饭了。”萧曜走向客厅的方向。
萧菁深吸一口气,紧随在父亲身后。
佣人们安静的将所有饭菜摆满了整张桌子,琳琅满目的食物色香味俱全。
只是在场众人的心思好像都不是在这些食物上。
萧烨瞥了一眼自己左右两侧的兄长,他觉得自己被形成了一个包围圈,估计会是第一个被推上场然后直接宣布阵亡的小兵卒了。
萧誉作为兄长,第一个发言,他道:“今天在场的都是长辈,我这么一个后辈说话的确有些不合适,但作为萧菁的兄长,我还是想说一句话,我并不觉得现在是见面的好时机。”
萧宏接着说:“我附和大哥的提议,现在的确不是时机。”
“若是一个人反对这件事,那就是这个人的错误,如果所有人都反对这件事,那就是这件事的错误,我也觉得现在不是见面的时候。”萧铮道。
三道视线齐刷刷的落在萧烨身上,他吞了吞口水,犹豫着说:“我、我也觉得现在不是——”
“今天不过就是一顿家常便饭,那些事先不提,吃饭。”萧曜拿起饭碗,夹了一块肉。
萧烨忙不迭的抱起自己的饭碗,吞回后半句话。
“父亲,我是经深思熟虑才说出来的,我想大家都知道了这件事,那我也不多说了,我也并不是想阻止小四什么,只是现在真的不是时候,小四虽然已经是上校,可是一旦被人发现了她是女扮男装的事实,就算是上校,她之前的所有努力都会变成竹篮打水一场空。”萧誉道。
“就算她犯错在先,可是她也已经将功赎罪了,军营里也没有明文规定女子不可进入特战队。”沈晟风开口道。
“可是她毕竟是欺瞒了所有人。”萧誉又道。
“她的欺瞒有致使别人受到损失吗?”沈晟风反问。
萧誉语塞,他可以反对这门婚事,可是他不可以不承认他家小四的努力。
“萧誉将军,一个错误之所以叫做错误,那是因为它有代价,伤害了别人,可是萧菁在这件事上并没有伤害任何人,那她这个错误就属于不存在的错误,只能说是一个善意的谎言,而这个谎言也没有使任何人觉得难受或者生气,不是吗?”
萧誉紧了紧双手,他这是算准了自己不可能亲自拆小四的功业。
“现在吃饭,有什么事等一会儿再说。”萧曜夹了一块鱼肉放进秦苒的碗里。
秦苒大惊失色,她小心翼翼的看了长官一眼,脸上不由自主的浮现一抹殷红。
这顿饭到最后也算是吃的和和气气。
饭后院子里的小茶座摆上了茶点,沈老夫人坐在为首的位置,嗅了嗅茶香,笑着说:“都说萧曜娶了一个暴发户的女儿,是一个抬不上门面的女子,我今日瞧着倒是别人睁眼说瞎话了,咱们萧夫人举手投足之间可不比京城里那些自以为是的名媛们逊色啊。”
秦苒貌若含羞的低下头,“老夫人可真会开玩笑。”
沈老夫人看了看天色,“这日子就适合这种喝着下午茶聊着天,别的事都不用过问,好日子就是这么来的。”
“老夫人会不会觉得乏了?”秦苒问。
“我虽然老了,可还没有一到下午就想躺一会儿那么不中用。”沈老夫人望了一眼没有说话的萧菁,再道:“今天怎么没话说了?”
萧菁回过神,忙道:“在长辈面前,我这个晚辈不好插嘴。”
“都是一家人了,有什么不好说的,说说吧,想要个什么样的婚礼?”
萧菁蓦地抬了抬头,又急忙低下去,她的手指头有些失去控制的扯着自己的裤腿,什么样的婚礼,她想着什么样的婚礼呢?
“瞧瞧这孩子是害羞了?”沈老夫人打趣道,“好了,别低着头了,给我说说,我回去让你未来婆婆准备准备。”
萧菁脸颊一阵一阵发烫,连耳根子都开始一片通红,她下意识的看了自家母亲一眼,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秦苒面上表情也是好不精彩,有惊讶,有恍惚,更多的是不知所措。
沈老夫人拿起茶杯,“瞧把你们两母女给吓得,难道就没有好好想过以后结婚是什么婚礼?”
萧菁沉默,说实话她还真是从来没有想过这些,本来这一辈子都准备碌碌无为的过了,谁曾想到还有如今柳暗花明的一天。
沈老夫人放下茶杯,又道:“以前没有想的事,现在可以好好的想想了,毕竟这可是人生大事,要好好的想的。”
“嗯,我会认真的想的。”萧菁面红耳赤的低下头。
“看看那几个孩子,怕是要打起来了吧。”沈老夫人指着院子的另一头,仿佛有火药味蔓延而来。
萧菁顺着老夫人指过去的方向看上一眼,自家队长英气逼人的以一敌四,他坚挺的后背,刚毅果敢的面容,阳光灿烂的落在他的发梢间,好似还有金光在闪烁。
怎么办,就这么远远的看着,萧菁就觉得自己想要扑过去啃两口了。
他好像在说话了,那性感的双唇轻扬而起,满满的都是荷尔蒙。
“口水快要流出来了。”沈老夫人揶揄道。
萧菁忙不迭的托了托自己的嘴,却是什么都没有,她哭笑不得的低下头,收回目光。
不远处的几人,彼此皆是目不转睛的注视着彼此,似乎谁都不愿意第一个开口打破这样的沉默。
萧烨有些憋不住了,他觉得面对这种情况,他不止肾疼,心肝脾肺都在疼。
“萧烨,你来说。”萧誉直接点名。
萧烨皱了皱眉,大哥这是要把自己推出去当第一个炮灰了吗?
萧誉冷冷的瞥了他数眼,“怎么?前两天还在我们面前信誓旦旦的保证说一定不会放过过河拆桥的沈晟风,怎么?现在就蔫了?”
萧烨苦笑道:“我什么时候说过这话了?”
萧誉加重语气,“那你的意思是你不打算教训这小子了?”
“没、没有,大哥我只是想着这事已经发展到这份上了,好歹我们以后是一家人,咱们应该试着大事化小,小事化无。”
“你这话的意思是打算和他站一起了?”萧宏点燃一根烟,“站过去吧。”
萧烨犹豫着,权衡着,最后默默的移动了自己的脚步,就这么光明正大的移到了沈晟风的身后,他扯了扯他的衣角,委屈巴巴的说着:“哥,以后我跟你了。”
沈晟风斜睨了他一眼,“如果你们没有别的话了,我还有事要和元帅商量。”
萧誉道,“商量什么?”
“你说我们沈家来的目的是什么?”沈晟风反问。
“我不会同意这门婚事的。”萧誉直接反对。
“嗯,你的意见我听到了。”言罢,沈晟风准备进屋。
萧誉皱了皱眉,他就这么说了一句不轻不重的话?
沈晟风也的确只说了这么一句不轻不重的话之后就走进了宅子。
北风萧萧,寒风瑟瑟,萧烨独身一人站在院子里,他能发觉到身后有三道很不友善的目光正虎视眈眈的盯着自己。
萧宏吐出一口烟圈,“军队里是怎么对待叛徒的?”
萧铮道:“军队毕竟是文明的地方,有纪律有素质,一般不要求严刑拷打犯人。”
萧烨稍微的松下一口气,好歹他们还是有理智的。
“可是对于犯下了不可饶恕罪责的犯人则是有另外一条明文规定了。”萧铮又道。
“这条规定我也听说过。”萧宏似笑非笑。
萧烨惶恐的退后两步,“大哥二哥三哥,我刚刚只是开玩笑的,我现在就进去弄死这个臭不要脸的家伙。”
“嗯,对于迷途知返的人,我们应该友好的给他一次机会,可是我记得我们好像已经给了你很多次机会了。”萧誉抬起手轻轻的扣在萧烨的肩膀上,“你觉得我们应该还给你机会吗?”
萧烨察觉到了危机,慢慢的扭了扭头,从自家大哥渐渐施压的力度看来,胳膊快碎了吧。
萧誉笑的很轻很淡,就跟这即将开春的天气似的,春光明媚,还有花香。
“大哥,大哥,我求饶,我真的求饶。”萧烨抱头就这么蹲下来。
萧宏同样蹲在他前面,“你也说过了沈晟风最爱做的事就是过河拆桥,你说说你这孩子怎么就这么想不通呢。”
萧烨嘴角抽了抽,“二哥,我真的完全认识到了这件事的严重性,我从今以后保证掏心掏肺的对你们。”
“既然你这么说了,那我们就给你一个负荆请罪的机会。”萧宏又道。
萧烨摇了摇头,“我打不过他的。”
“放心,我们没让你去打他。”萧宏抖了抖烟灰,“你说他有一件事隐瞒着我们,那是什么事?”
如雷轰顶,萧烨怎么也没有料到他们会突然谈到这件事上,不是都被自己巧言令色的给糊弄过去了吗?怎么又想起来了?
萧宏嘴角的笑意更浓,“怎么?还是没有考虑好说实话?”
萧烨环视一圈三人,阳光明明那么温暖,怎么自己就像是要被冻死了呢,说好的大家相亲相爱一家人啊,这群善变的男人。
萧铮紧了紧拳头,“难道真的要打一顿才肯如实交代?”
萧烨很郑重的摇头,“事情已经到了这份上了,行,我也觉得没有必要隐瞒下去了。”
“嗯,你说吧。”萧宏道。
萧烨吞了吞口水,再一次注意了一番三人没有什么变化的面部表情,谨慎道:“你们真的要听?”
“或者你是想着我们打你一顿之后再好好的说给我们听。”萧铮威胁着。
“别别别,我说,我全都说。”萧烨站起身,深吸一口气,风是那么冷,空气是那么凉,他誓有一种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即视感。
萧誉再一次一手搭在他的肩膀上,“说话啊。”
萧烨喘了两口粗气,“大哥,我真不觉得你们知道这件事后会开心的。”
“或者你是想着让我们打一顿开心开心?”
“没有,完全没有,我说,我老老实实的交代。”萧烨清了清嗓子,“其实大哥这件事很简单,就一句话的事,不过我希望你先放开我,免得等一下你一激动,把我当成枪随随便便就给折断了。”
萧誉放开他的肩膀,“说吧,这是你最后的机会了。”
萧烨点头,“其实说来也简单,那就是他们已经登记了。”
是的,登记了,很简单吧,就是简简单单的男女去民政局坐一坐,然后照一张相,然后一人一个红本子,然后就可以光明正大的亲亲抱抱举高高了。
哈哈哈,很简单吧。
萧烨觉得自己快要缺氧而死了,这句话之后,三双眼像镭射灯一样晃得他快要绷不住镇定逃跑了。
“登记了?”萧宏饶有兴味的念叨着这一句,如同家常便话一样,登记了就登记了,就是登报登刊那么简简单单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