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才是沈璎婼失神落寞的缘由,陛下终究只是陛下。
陛下要她做出抉择,是强势如长姐日后只是沈家女,还是感恩陛下这些年的照拂,做陛下贴心懂事的外甥女。
“县主……”谭氏动了动嘴,终究不知如何宽慰,其实沈璎婼什么都明白,而且现在是个两难的抉择。
“乳娘,你可知那夜我去寻阿爹,长姐说我既是阿爹之女,亦是陛下外甥女,阿爹不会待我好,是因不愿我陷入两难,这是他身为父亲仅能为我所做之事。”沈璎婼抬起头看着窗外,双眸有些暗淡无神,“我那时也天真的以为,我真的可以两全……”
低声自嘲一笑,沈璎婼苦涩道:“果然,这世间哪有凭白无故的好呢?”
“县主你……”谭氏眉心一跳,“你是要……”
沈璎婼将信纸折了一下,而后扔到火盆里:“陛下的恩情,我应当报。”
“县主!”谭氏拔高声音,惊觉失态,才重新低声道,“你可知你若嫁了巽王,你就是……”
“就是从沈氏变成了萧沈氏?”沈璎婼垂眼看着火舌将信纸吞没,“长姐不也是萧沈氏?”
“这……”谭氏动了动唇,不知该如何说,太子妃嫁给太子是自个儿的选择,也是西北和陛下彼此绞着的必然结果,无论是沈家的私心,还是陛下的私心,太子妃嫁入皇家都不可避免,可沈璎婼是可以选择。
“我知,长姐是为沈家而嫁。”沈璎婼重新抬起头看着谭氏,“乳娘,我没有遇见长姐之前,我仍是不谙世事,会怀春想嫁的女郎呢。可后来,长姐入京,我以为她会不甘,她会愤恨,她会肆无忌惮发泄命运待她的不公。
后来我发现我错了,她是那样的沉着冷静,睿智果决。她才是把家族放在第一位的世家长女,而我却一心只想着华服金钗,馔玉炊金,诗词歌赋,少艾慕俏。
现在想一想,我真是十足的小女儿,男女情爱当真如此重要?值得我用一生去追逐,去筹谋,去钻营?我纵使不能成为长姐那样志高意远,我为何不能做些旁的?让我这一生,不论长久与否,在最后一刻,回望过去,能引以为豪,不曾虚度?”
“县主,你莫要冲动行事。”谭氏察觉到了沈璎婼某种想法,有些心惊肉跳。
“我此刻清醒得狠。”沈璎婼眸光逐渐坚定,“嫁何人不是嫁?巽王殿下少年英姿,允文允武,可是京都女郎心中的上佳之选,远的不说,就那位平遥侯府二娘子不也费尽心思?”
余桑宁的想法,沈璎婼岂能看不出?
不过是闲着无趣,又有人送上门逢迎她,为她解闷,顺带递些外面的趣事儿,她也对萧长风无意,乐得看余桑宁上蹿下跳。
“这嫁人就是一生,总是要寻个有情人……”
“乳娘,你说长姐待太子殿下有情么?”沈璎婼问。
这把谭氏问得哑口无言,旁人或许看着太子殿下与太子妃如胶似漆,恩爱无双,可他们是沈家的人,比任何人都了解沈羲和,沈羲和就是个不需要男女情爱的无情之人。两人之间又横隔着皇族与沈氏无法化解的结,日后会走到哪一步,谁也无法预料。
“陛下要我嫁,我便嫁吧。也省的那么多人算计我的姻缘。”沈璎婼说着忍不住轻声哼笑,“陛下若是打着让我夫唱妇随,借我牵制阿爹他们的主意,注定是打错了如意算盘。
若陛下还能保留一二分情分,巽王殿下也不过分,我乐意做个贤良淑德的巽王妃。
可若陛下是想要对我施美男计,巽王也默认如此,就莫要怪我……”
她水润的杏目闪过一丝锐光,人敬她一分,她也敬人一分。谁若想要利用她,那就要做好被她反利用的准备。
她转身坐在镜前,伸手抚摸着她及笄后越发俏丽惊艳的容颜:“谁还不是一个美人呢……”
巽王愿意做个好丈夫,不把她牵扯到这些恩怨之中,她也就做个好妻子。
巽王想要对她施展美男计,她也有美人计等着他。
此番她顺从陛下,以自己的姻缘来偿还陛下这些年对她的照拂和恩宠,自此她再不欠陛下丝毫情分,陛下日后于她便只是陛下,他们是君臣,不再是舅甥。
“县主,你不若与太子妃商议之后再做抉择。”谭氏提议。
沈璎婼轻轻摇头:“长姐不会干涉我的婚姻大事,我亦不需要告知她我允嫁是为何。我只需做好我自己便是。”
谭氏想了想,也没有再劝。
西北的事情随着沈羲和将蛊惑耿夫人的人连根拔除,基本落幕。
耿夫人也因为得知耿忠吉并非亲自,而彻底疯了。
萧长风每日来问安,总要问一问他们何时起程,他们只是来寻沈岳山,如今事情发展成这样,一切尘埃落地,他们也应该早日回京才是。
“下月便是世子大婚,我们既然来了西北,太子妃又只有世子这一个长兄,这场婚礼如何也不能错过,孤已经修书一封上京禀明陛下。”萧华雍拿到了佑宁帝的回信,递给了萧长风,“陛下已然应允,巽王若急于回京,可先行一步。”
事到如今,萧华雍和沈羲和想要参加沈云安的婚礼,他们人就在西北,佑宁帝若是强行召回,这不是明晃晃的不近人情?
京都也的确没有特别紧急之事非得太子妃和太子赶回去,所以萧华雍的请求,佑宁帝压根没有想过阻拦。
萧长风看过之后道:“长风奉命确保太子妃安危,只是要将太子妃与殿下平安送回京都。”
这就是表示要留下来,萧长风留下来,最开心的莫过于就是步疏林了,她可玩风了,整日见不着人,西北的草原、大漠都是她所爱,可以钟情奔腾,西北的马儿更是令她馋得流口水。
西北的女郎让她沉溺其中,没错,是女郎。
身为女郎的步疏林自然更喜欢与女郎为伍,只不过落到萧长风眼里,就是蜀南世子贪杯好色的佐证。